“奴婢,奴婢该死!”秋云匍匐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两个头,“奴婢该死,请王妃饶命,请王妃饶命。水姨娘和王妃吵了几句,看到王妃怒不可遏,心下高兴后退了两步,这才掉到水池里的。请王爷王妃饶命,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的。”
秋云一边哭一边磕头,咚咚咚的声音响彻在大厅里,像是一首催命序曲。
“你呢?”柳梅殊逼向翠娇。
“奴婢!”翠娇一愣,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她一边哭一边磕头,“王妃,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不想功劳全被秋云给占了才做伪证的。奴婢根本没看到王妃碰到水姨娘,奴婢根本就没看到啊。”
“你们一个小小丫鬟竟然敢诬陷主子,是嫌命大了还是水姨娘指示你们这么做的?说!”柳梅殊继续追问道。
“不,不是水姨娘。”秋云脸上更加惊恐,若是水姨娘出了事,那她的父母和弟弟肯定没好日子过了。
“不是水姨娘,那就是你自作主张?”柳梅殊挑着眉毛,声音更冷了几分。
“不,不是奴婢。”秋云干脆趴在地上,“不是奴婢,也不是水姨娘,而是百合姐姐,是百合姐姐指使奴婢这么说的。百合姐姐说,若是奴婢不这样说,那奴婢一家子都会被卖出去。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啊。请王妃开恩,请王妃开恩啊……”
秋云说完这句话,柳梅殊突然转过头看着正在更老太妃顺气的百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脸色由震惊变为恐惧。
“百合,你怎么说?”柳梅殊慢慢地靠近她,一步一句,仿佛带着万年寒冰,“要不要请水姨娘出来作证?百合,你好大的胆子!”
“奴婢……”
“哐啷……”
百合脸色苍白,手一抖,手上的痰盂跌落在地上,她看向老太妃,老太妃脸色灰白地闭上眼睛,并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不错,是我。”百合闭上眼睛,她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份上,她是绝对保不住了。在太妃和她之间,无论是王爷还是王妃,都会选择太妃。
若是她选择为老太妃顶罪,她的家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是我买通了水姨娘陷害你,凭什么你这种人能守护在王爷身边,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嫉妒你,恨你。但是现在我无话可说!”百合说完这句话,对着老太妃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却是什么话都没说,缓缓站起身,看一眼冷酷无情的王爷,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微笑,猛地朝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仅仅是老太妃和柳梅殊,就连有功夫在身的司徒墨也没反应过来。
血流满地,百合娇媚的模样顿时香消玉损,血腥气味弥漫整个屋子里,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女人们也纷纷站起来,露出惊恐的表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厚厚的面具,在阴沉沉的天气里,像是一个个被命运牵连的木偶。
柳梅殊嘲弄一笑,看着司徒墨脸上并没有半丝表情,心中突然有些悲哀,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过如此。
“来人,翠娇居心叵测,故意诬陷主子。立即杖毙,家人全部卖出去。”柳梅殊的头脑还算清醒,当机立断发落了翠娇,翠娇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昏了过去,被几个婆子拖了出去。
“秋云。”柳梅殊轻叹了一口气,今天这件事,若不是秋云不善撒谎的性格,她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地为自己开脱,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绝对不能留。
“找了人牙子来,将秋云一家带到边疆,卖了吧。”柳梅殊并没有赶尽杀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突然觉得自己满手是血。
老太妃一见百合撞死在她面前,又见柳梅殊接连发落了两个人,一切都雷厉风行,根本没有她插嘴的地方,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将王妃给扳倒,竟把脏水引到了自己身上。
虽然百合死了,但是在座的人都不知道百合的所作所为都是她授意的,虽然王爷没有明说,但是她对这个儿子太了解了。王妃被废明明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了,可谁知道竟被这个贱人三言两语给扭转了局势,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恶了。老太妃狠狠地咳嗽了两声,柳梅殊三言两语毁了她身边最得力的人,这实在是耻辱,耻辱!她越想越气,又是一口气没提上来,竟被气得背过气去。
“老太妃,老太妃……”
看戏的几个女子一股脑涌上前去,招呼着丫鬟将老太妃移到卧房里,不过片刻功夫,闹哄哄的大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柳梅殊看着百合的尸体,听着隐隐从外面传来的哭喊声,血腥的气味久久萦绕在鼻喉间,这个冷漠而血腥的世界里,到处都是吃人两个字。
这冤枉,终究还是洗清了。
代价是两条鲜活的生命,还有那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甚至还有更多的人埋葬在这庭院深深里。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便是以后的生活吗?
柳梅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身上的疼痛感渐渐传来,头晕目眩,她看到天地在旋转,威严肃穆的大厅也在晃动。
支撑她的最后一口气完全消失了,她暂时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站住脚,暂时保下了这条命,整个人也像是虚脱了一般。
“咕咚……”
伴随着一声响,她昏倒在大厅里面。
司徒墨看着众丫鬟和侧妃姨娘们带着太妃远去,正吩咐小厮去请太医,可眼角瞥见柳梅殊昏倒的时候,他的心突然一紧。
“喂,你怎么样?”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摸了摸她的脉搏有些虚弱。
刚才那雷厉风行的态度,和平常的柳梅殊实在太不一样了,还是说,以前的柳梅殊是在故意隐藏锋芒?
司徒墨不自主想起以往柳梅殊为了勾引他而是用那些下作招数,心中有些恶心。对她最后一点好印象也因为以前的下作招数而消失殆尽,他看着昏迷中的女人,像是看到了脏东西一般,一把将她扔到地上。
“来人,将王妃送回挽月阁。命人好生伺候着。”他冷冷地冲着外面吩咐道。
“是。王爷。”当即有几个粗壮婆子答应着,将柳梅殊放在软榻上抬向挽月阁。
司徒墨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雪花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覆盖住了外面的世界,掩埋了一切肮脏和无奈。
纷纷扬扬的尘世,在这庭院深深里,一点点坠入命运的漩涡之中,这就是每个人的宿命,谁也不能例外。
柳梅殊一直在奔跑,仿佛是在梦里,又仿佛是在现实中。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漆黑一片,遥远的夜空中只有一颗星星,她不顾一切地向着远方跑去,只是那唯一的亮光离她越来越远。
疲惫,疼痛,无奈,绝望。
在漆黑的夜里,她像迷路的孩子,徘徊在无边无际的黑色里,寻不到应该去的方向,也寻不到一个能够依靠的地方。
她惶恐,无奈,绝望,在漆黑无比的夜色里,最后一点光芒渐渐消失,仿若命中的光芒消失在指尖,而后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梦中,是爸爸妈妈的脸庞,渐渐地,柳梅殊看清楚了,是他们家的别墅,正是出事的前夕,她和爸爸妈妈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柳梅殊觉得心中一痛,原本发不出声音的嗓子竟然能发出哽咽声,“爸爸妈妈,我是阿殊。是你们的阿殊,爸爸妈妈,我好想你……”
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柳梅殊看到爸爸妈妈正在对着她笑,而后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带着最慈祥的微笑将画面转向那疾驰而来的车,善良的微笑被血腥和惨叫代替,美丽的别墅被凌乱的车祸现场代替。
“不要!爸爸妈妈,不要!”柳梅殊大声哭喊着,整个人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空洞而无力。
司徒墨看床上才脸色苍白的女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在说什么?
爸爸妈妈?阿殊?她的乳名叫阿殊吗?
阿殊,倒是不错的名字。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们,不要离开我!”柳梅殊突然抓住司徒墨的手,昏迷之中泪水却忍不住的往下流,放开声的痛哭令司徒墨有些微愣。
原本想要抽出来的手也停下,任凭柳梅殊紧紧抓住。
司徒墨冷峻的脸上微微皱眉,他与柳梅殊成亲一年,除了洞房花烛夜那天同房之外,这一年来见过她的面不超过三次,更别说什么肢体接触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每当柳梅殊的丫鬟前来报告这些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厌恶,但是这次……
“李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李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是假的,假的。于娜,李程,你们这对狗男女!”
“李程?”
司徒墨黑眸闪了闪,这好像是个男人的名字,这个男人和她有过什么样的纠葛吗?
“李程,想得到柳氏集团,你做梦吧。我爸妈死前,早已经立了遗嘱,将所有的股份都捐献给福利院。李程,这是你罪有应得的。你死也得不到柳氏集团。李程……这是我给你买的鱼,你说过最喜欢吃红烧鱼的。这是我买的菜,这是我们认识三周年纪念日啊。李程……我们一起去过苏黎世,一起看过埃菲尔铁塔,我们一起冲浪好望角,我们一起去过加勒比海,我们……李程,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李程……你好狠的心,李程……”
司徒墨的脸有些泛黑,虽然他根本听不懂柳梅殊在说什么,但是他能听懂李程这两个字,在梦中都念念不忘,可见感情绝对不一般。
想到这里,他看着柳梅殊苍白的面孔有些恶心,这个女人,每日里弄得王妃鸡飞狗跳也就算了,竟然还偷人,果然是小家子出来的,不知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