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墨的脸也黑了,对于这个二弟,原本他就比较反感,还在镜城的时候,整日里跟那些纨绔子弟斗草走狗,不务正业,举止放荡轻浮,又仗势欺人,没少给安阳王府惹麻烦。现在被派到了外地,竟然还是这么不长进。
“二弟此言差矣。”柳梅殊冷冷一笑,说道。
“哦?”司徒庆抬了抬眼,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柳梅殊一遍,“嫂嫂有何妙言?”
感觉到司徒庆的扫视,柳梅殊只觉得身上像是有蛇爬过,异常恶心。她的脸更黑了,但苦于老太妃在跟前,她不敢十分过分地发火,只能压住火气。
“二王爷见多识广,自然不是我们这些深在闺中的妇人能比。二王爷饱读诗书,自是比梅殊更懂道理。”柳梅殊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司徒庆见柳梅殊在夸奖他,扇了扇手中的折扇,一脸轻浮地笑道,“嫂嫂果然知我心,甚好,甚好。”
柳梅殊在司徒墨下方的位置坐下之后,将那青花攒枝的手炉放在桌子上,用细长的指甲轻轻地拨弄着里面的银碳,似笑非笑地说道,“早先就听王爷说起,二王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今日一见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折扇轻摇,最是风流倜傥。”
“嫂嫂,我行千万里路,遇万千女子,却鲜少遇见嫂嫂这样的知己。若能得嫂嫂垂帘,那今生死而无憾了。”司徒庆色眯眯地盯着柳梅殊的胸说道。
司徒墨的脸黑了黑,这个弟弟是什么德性的他一清二楚,当着他的面调戏柳梅殊,而柳梅殊却是一直在奉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他冷哼了一声,警告似的看了看柳梅殊。
柳梅殊并不在意,她看着司徒墨越来越黑的脸,心中起了捉弄的心思,她冲着司徒庆笑道,“二爷满腹才华,梅殊却不识得几个字。近日偶得了一首小词,还望二爷帮梅殊解释一二。”
“好说好说。”司徒庆用折扇打了打手心,目光炯炯地看着柳梅殊,“只要嫂嫂吩咐的事情,本少爷自当尽心尽力为嫂嫂完成。”
柳梅殊笑道,“那二爷可听好了,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鹭鸶腿上劈精肉,鹌鹑嗉中寻豌豆,蚊子肚里剜甘油,亏老先生下手。”
“噗。”司徒墨正喝着茶,听到柳梅殊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些话,不由得笑喷出来。
他怎么给忘了,就在前段日子,柳梅殊为了挣皇帝的钱和他狠狠地争论了一次,那次柳梅殊据理力争,将他气得砸碎了上好的楠木桌子。
柳梅殊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对付司徒庆这种货色绰绰有余。
“这个……”司徒庆原本是斗草走狗,和一堆纨绔子弟纵情声色,大字不识几个,虽然平日里自诩才高八斗,但不过只是相互吹捧罢了。
“古人有言,有人无节,弃本逐末。喜思其与,怒思其夺。”柳梅殊突然慢慢地开口,看着几个小丫鬟过来倒酒。
那饮酒用的杯子是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冰天月华夜光杯,酒是席月国进贡的葡萄酒。倒入杯中的时候,琥珀色的酒色浓郁,一阵阵青草香味传来,才一闻便醉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今日倒是有口福了。”柳梅殊对着司徒墨笑了笑,司徒墨点点头,两个人共同举杯。
司徒墨沉声说道,“大姐和二弟不常在王府之中,几年也难得相聚一次。今日老太妃身子好了些,算是双喜临门。本王和王妃敬太妃娘娘一杯。”
老太妃的精神不算太好,看柳梅殊的也是懒懒的,柳梅殊满腹狐疑,却是什么也不能问,只能压抑着吃饭喝酒。
从谈话中得知,司徒墨和司徒庆的大姐名叫司徒玲,嫁给了一个远亲的郡王为郡王妃,进门十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在婆家并不受欢迎。
柳梅殊仔细听着老太妃和司徒玲几个人的谈话,慢慢地从中了解了不少事情,司徒墨一共有四个弟弟,二王爷为司徒庆,三王爷为司徒翔,五王爷司徒楠,这几个人因为祖宗的庇荫而在外地做了逍遥王爷,除了每年的年下回到镜城,其他时间很少来安阳王府。
才过了半个时辰,老太妃的神情更加萎靡了一些,虽然依然是平日里的威严,但柳梅殊总觉得有些奇怪。以往老太妃非常不喜欢她,甚至那次见到她竟如同见到鬼一般,但是现在却是完全茫然的表情。
这几日,老太妃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梅殊只觉得心里在砰砰跳,那种极端不祥的感觉传来,她喝了一口葡萄酒,和司徒墨对视一眼,显然,司徒墨也注意到了老太妃的神情困顿。
“老太妃大病初愈,想来是乏了。今日家宴就到此为止吧。”司徒墨喝掉杯中酒,对着二王爷和大姑奶奶说道。
“王爷说的是,二弟和大姐也舟车劳顿,二弟仍是住在原本的院子里,大姐暂时住在北苑的院子里,已经使人打扫干净了。”柳梅殊接过话头说道。
“如此也好。”老太妃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十分理会柳梅殊等人,自顾自地唤来了秋菊,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命秋菊搀扶着往里屋里走去。
“咱们也散了吧。”司徒墨看了司徒庆一眼,又看了看柳梅殊,不得不承认,经过一番妆饰的柳梅殊与平日里的淡雅完全不同,浓妆下的她如同雪中的红梅,随意一动,便足以倾国倾城。
“我的王妃,今日打扮一番果然不同寻常。”司徒墨凑到柳梅殊耳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人靠衣装,美靠化妆,王爷过奖,过奖。”柳梅殊讪笑了两声。
“那本王今晚去王妃那过夜,王妃可有异议?”司徒墨看着柳梅殊娇羞的表情,不由得心中大动。
“自然没有异议,不过,王爷,本妃的葵水来了……”柳梅殊看着司徒墨越来越黑的脸,不由得乐了起来。
冬日的夜里越发冷了起来,天气阴沉沉的,分明是下雪的征兆。司徒墨因为临时有急事去了书房里面,柳梅殊和玲珑、绿珠两个人打着灯笼往回走。
昏暗的灯光,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部分地方,玲珑和绿珠一边一个扶住柳梅殊,柳梅殊一手拿着手炉,一手提着裙子。
当时只想着这裙子比较气派,哪想到这么麻烦,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稍稍走快了一点也不行。
一行三人穿过益寿园的抄手走廊,路过庆新苑之后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周围种满了梅花树,还有不少梧桐,高大的树影像在黑暗里映衬着,远远看去,竟像是怪兽一般。四周静悄悄的,白天这个时候,这条甬道上还人来人往的,但是现在这个时间,丫鬟小厮们已经休息了,只有几个值班的小子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吃酒去了。
有风吹来,冷风吹动干枯的树枝,树枝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忽而一阵黑色掠影飞过,几声凄厉的叫声回响在静悄悄的花园里,原是几只寒鸦,栖息在梧桐树上,因为三个人的靠近而惊动一树寒鸦飞起。
柳梅殊和玲珑、绿珠都紧了紧衣衫,玲珑护着灯笼里的蜡烛不被风吹灭,三个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王妃娘娘,这里也委实太过可怕了些?”玲珑缩了缩肩膀,“周围阴森森的,怕是有鬼吧?”
“什么鬼啊,神的,别自己吓唬自己,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去才是正经。”绿珠狠狠地瞪了玲珑一声,面色古怪地看了看柳梅殊,笑道,“王妃娘娘别听玲珑瞎说,玲珑这个丫头一向喜欢疑神疑鬼的。咱们快些回去吧。”
柳梅殊点点头,感觉到周围的阴森之感,那种极端不舒服的感觉再次传来,她脸色变了变,挽住绿珠和玲珑的手。
“王妃娘娘……”玲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使劲攥住了柳梅殊的手。
“玲珑?你抓疼我了……”柳梅殊皱了皱眉头,玲珑这丫头用了很大的劲,她的手被攥得生疼。
“王……王妃……”
玲珑惊恐地看着身后,身子在发颤,“鬼,有鬼……”
她突然惊叫了一声,哇的一声扑倒柳梅殊的怀里。
“呼……”
柳梅殊顺着玲珑的方向看去时,远远的一团白色的东西正以最快的速度飞向这边,还带着凄厉的叫声,仔细看去,那白色的东西还带着幽幽的绿光。
“小心。”柳梅殊叫了一声,慌忙拉着玲珑和绿珠蹲下来,那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喵……”
猫叫声在头顶响起,柳梅殊定了定神,往上看去的时候,只见一只雪白雪白的猫正站在树梢上,那双眼睛在黑夜中发出幽绿幽绿的光芒,极端摄人。
“呼,原来是一直猫。”玲珑拍了拍胸口,看着树上的猫咪,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是哪个院子里养的猫咪,冷不丁一出来,倒真是把人吓了一跳。”
“好了,咱们走吧。”柳梅殊见是只猫咪,把心放下来,但是心里那股不祥的预兆却还是萦绕着,周围充斥着寒鸦的凄厉叫声,黑色的树影嶙峋,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三个人依然打着灯笼向前走去,周围黑洞洞的,并没有任何灯光,也没有什么人走过,她们三个人的心在砰砰直跳,却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在花园拐角的地方,一个类似人影的东西正在来来回回的不停漂浮着,一直在同一个地方飘荡,在这黑夜里有些骇人。
“王妃,前面是不是有个人?”玲珑拉着柳梅殊的袖子,身子在瑟瑟发抖,“为什么在飘?难道花园里闹鬼的传闻是真的么?”
“花园里闹鬼?”柳梅殊一愣,慌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