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柳梅殊心中一暖,轻叹了一口气,虚扶起她们,说道,“这次死里逃生,原先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之间变得通透了。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会尽力保全你们两个。等你们两个年岁大些了,自会给你们寻一个好去处。”
小豆子和小银子脸色一红,用力低着头娇羞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也别害羞。哎,你们这名字,小豆子,小银子,这名字委实委屈了你们。”柳梅殊瞥见青花瓷花瓶里插着的一束红梅,可能是刚刚剪下来的,上面还残留着点点雪花。
“奴婢,不委屈。”小豆子你年岁小些,不如小银子机灵,也有些少年稚气,因王妃出身较为贫寒,她们两个的名字也太过俗气,是以经常被丫鬟婆子嘲笑,甚至有几次连带着讽刺王妃。但是,小豆子是主人赐名,她虽然有委屈,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抱怨两声。
柳梅殊轻轻一笑,自然将小豆子和小银子的反应看在眼里,这里以前的主人,也太过,太过俗气了些。
这房间里的装饰,不是明珠就是黄金装饰,亦或者是纯银打造,看来虽然金碧辉煌的,颜色也是那种大红大紫的摆设,除了床帏是粉红色碎花的,其他的地方竟无一淡色,看起来庸俗之极。
柳梅殊倚在床边,看着桌子上那株红色带雪的梅花,这株红梅,倒是这屋子里唯一的亮点。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这束梅花倒是极好的,小豆子,这名字委实委屈了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香雪可否?”柳梅殊笑着问道。
“香雪?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小豆子慌忙谢恩,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却比小豆子顺耳多了,何况,这是王妃赐名呢。
“小银子,这个名字委实有点……”柳梅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沉静不语却不卑不亢的小银子,越发喜欢起她的性子。
“我看,新玉不如绿玉,绿玉虽好,却终是落了俗套,倒不如绿珠好听。从今儿以后,你就改名叫绿珠,可愿意?”
“奴婢多谢王妃赐名。”小银子大方地跪在地上谢恩道。
相对于小豆子,不,是香雪的激动,绿珠倒是显得平静许多,柳梅殊暗自思量,绿珠做事沉稳,倒是个可用的,香雪虽然活泼了些,性子有些没轻没重,但若是经过调教,还是能担当大任的。
柳梅殊有些累了,昏迷了六天,虽然中间进了些流食,但说了这会子话,还是有些困乏。
她歪在床上,看着香雪和绿珠忙来忙去,闭上眼睛,不过半刻钟便熟睡了过去。香雪和绿珠遵循王妃的命令,将药端过来倒掉,并煮好了燕窝粥来温着。她们两个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妥,在王妃睡熟了之后便将从大厨房里端过来的药倒掉,而燕窝在放在小炉子上热着。
屋子里烧了些银炭,柳梅殊虽然不受宠,但是素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又因为她身上有二品诰命,所以在王府有什么好的够供着她,倒没有出现克扣她的月例和份例这种事情。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香雪和绿珠端了些燕窝粥过来,柳梅殊脸色一变,貌似不经意问道:“这燕窝是什么时候端过来的?”
香雪用帕子捂住嘴笑,“王妃还说呢,奴婢是辰时端过来的,现在已经酉时了,奴婢按照王妃的吩咐,一直将燕窝在小炉子上热着,王妃趁热喝吧。”
柳梅殊轻轻点头,辰时大约是早晨八九点钟,而酉时则大约是六点钟左右。中间隔了五个时辰,这燕窝已经能吃了。
那个桃花男临走之前还说过一句话,那就是让她将所有的食物都温热三个时辰以上再吃。她虽然不解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了。
生活在这个步步惊心的大宅院里,尤其是她对这里太过陌生,上次能够死里逃生也是命不该绝,但是不能保证每次都有那么好的机会和运气,所以,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由香雪伺候着一点点将燕窝吃下去的时候,身体的活力正在慢慢恢复,她尝试着站起来走了走,除了头还有点晕之外没什么大碍了。
柳梅殊在和香雪、绿珠的谈话中得知,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做柳梅殊,因为她出生的那年大雪下的非常非常大,而院子里的梅花则开得异常鲜艳,她在屋子里啼哭不止,无论怎么哄都不行。无奈,奶娘只能抱着她来到大雪中。说也奇怪,看到在大雪中纷飞的雪花和梅花,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这时候一片梅花的花瓣落在脸上,慢慢地竟然印了进去,最后在她的鬓角形成了一朵梅花印记的胎记。柳父柳母便给她取名为柳梅殊。
柳母早在柳梅殊八岁的时候便已经仙去,而柳父因为妻子去世而悲痛欲绝,辞官归隐未遂,便领了一个江州御察史的闲职,目前孤身一人在江州,倒是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
柳梅殊和司徒墨的婚约是老王爷定下的,老王爷死前再三叮嘱司徒墨要娶柳梅殊为正妻,并永远不能休妻。司徒墨是个孝子,虽然不喜欢柳梅殊,但还是将她娶进门,并平白得了一个二品的诰命夫人。
说起这些,香雪和绿珠言语间有些不满,王妃的婚事明明是老王爷给定下的,当时老爷万般不肯,那老王爷只说是夫人曾经许诺过,等王妃年岁长些,一定要做司徒家的媳妇,可现在人是嫁过来了,成天里被老太妃欺负也就算了,就连一些阿猫阿狗的人物也敢骑到王妃头上作威作福。
以前王妃是个心里没算计的,若不是老王爷早为王妃铺下路,她在这个王府中肯定是生存不下去的。
“扶我起来走走,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身子也像是生锈了一般。”柳梅殊自然将香雪和绿珠的表情看在眼里,前世的时候,她虽然常年在国外,但曾经专门研究过心理学,也学习过一些催眠术,从一个人的眼神和表情还有肢体动作便能看出几分心里想法。
“好。只是外面天冷,刚刚下过雪,王妃披上这大氅在出去吧。”香雪笑嘻嘻地将一件大红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柳梅殊嘴角抽了抽,以前的柳梅殊到底是有多么喜欢大红色?
绿珠打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柳梅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从温热的房间里冷不丁的出来,还真有些冷。
“这天越发冷了,前儿下了一场大雪,昨个又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雪,连脚踝都没过了。”香雪哈了哈手,柳梅殊想起刚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她被关在柴房里,一双生满冻疮的手从外面递进来一块热馒头。
“这手可还冻?”柳梅殊拉过香雪的手,“等明日去厨房里要几个茄子,咱们放在房檐下冻着,用冻好了的茄子煮水洗手,连续洗上七天,大概就能见效了。不过平时也要注意保暖,动手时间长了小手可就变形了。”
香雪和绿珠都微微一愣,以前的王妃可不会说这些话,别说她们手上有冻疮,就是她们被活活冻死,王妃也会多说一句话。
但是现在……
王妃就连这些小事也看在眼里,难道经过这次大变之后,王妃真的开窍了吗?绿珠有些狐疑地看向她,但是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又分明是王妃。她暗自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以前可是做梦都盼着王妃转了性子,现在王妃真转性了,她又杞人忧天了。
“多谢王妃。”香雪倒没有绿珠想那么多,只是扶着柳梅殊,三人向着院子最东边的小花圃里走去。
“竟然种了些梅花。”柳梅殊搭了香雪的手,踮着脚尖摘下梢头的一朵红梅,随手插在香雪的鬓角,又摘了一朵戴到绿珠的头上。
“这样,就不会那么素净了。小姑娘家家的,成日里打扮的那么素净干嘛,等明儿去领几朵花戴上,瞧瞧香雪这丫头,分明就是个美人坯子。”柳梅殊喜欢梅花,可能是因为名字的原因,对于梅花总有种特殊的感情。
所以,一见了这红梅,心中的烦躁和不安去了大半,和两个丫头开起来玩笑。
“要说王妃才是最美的,王妃最适合梅花。以前在江州,每到了冬天,王妃的院子里就开满了梅花,红的,白的,绿色,各色的梅花都有。老爷还说,这梅花让王妃一个人全都占了,别人再想,也只有看得份了。”伶牙俐齿的香雪笑眯眯地说道。
柳梅殊轻轻一笑,她将红色的大氅脱下来扔给香雪,香雪和绿珠见她穿的单薄有些着急。
“不碍事,我去去就回。”柳梅殊穿过一株梅花树,来到最里面,看着夜色中开得正艳的梅花有些失神。
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红色的梅花上面点缀着点点白雪,红白相间,在雪光的映照里泛出淡淡的粉色,有淡淡的雾气氤氲在周围,残雪空痕,留一抹白里嫣红,风一吹动,尽显千娇百媚。
柳梅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上苍保佑,我能大难不死穿越到这里,或者我爸妈也能穿越到不知名的地方。苍天保佑,保佑他们能够在异世界里幸福安康。而我,不再奢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度过一生,不再为谁动情。”
“嗤,不再为谁动情?像我这么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的人也不为所动吗?”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柳梅殊被骇了一跳,这深宅大院的,是哪个男子这么大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若是被人发现她在深夜和男子相会,会被活活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