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是一个春天里的周六。
芳青从华润超市走出来,手里拎着了两大袋生活用品。
一个男人从后面快步走了上来,与她平行。
芳青无意中了他一眼,发现自己在结帐时见过他。
这个男人两手空空,显然超市里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当芳青看他时,在目光交接的一刹那,一种非常古怪的表情出现在他的眼睛里。芳青有些发愣,她从未在任何人的眼睛中见过这种无法猜测的情绪。
于是她打量了他。
他穿着一条墨色的T恤衫,一条浅灰色的休闲西裤,个子挺高,头发很短,一副外企公司高薪阶层那种精明平稳的派头。
芳青想在心里说疯子二字,但是她立刻觉得他跟疯子扯不上关系。
算了,理他呢!芳青费力地拎着她两个沉重的袋子,加快了步子,朝宿舍走去。
芳青回到自己的住处,草草地处理了一下刚买回来的物品,她换上睡裙,挽起头发,拿起一个橙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削着,打算吃完之后,就去睡个午觉。
门铃响了,芳青走到门前,习惯性地问一句:“是谁?”
“我!”一个陌生的男音在门外响起。
声音尽管陌生,但让人觉得特别地从容、亲切,好像门外的人百分之一百地肯定门内就是他要找的人。
芳青拉开门时,呆了。
门外站着的就是在超市看见的那个男人。
“你找谁?”尽管对这个人的外貌极有好感,但芳青还是顺着那突兀的“我”字所引起的不快没好气地问。
这个男人听到“你找谁”这三字后,竟然张着嘴摆出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找你啊!”他说三个字,眼神固执地盯着她。
“你是谁?”
陌生男人给了她一个自嘲的笑:“我不知道。”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这人该不是个真的疯子吧?芳青心想。
“我想你,所以我来找你!”这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她突然莫名地一跳。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她怯怯地问。
“我认识你就行了。”他没好气地说。
“我是说真的!”她说了真话,这个男人却笑了起来,是一种非常疲倦非常无奈的笑。
他突然装模做样地一伸手,挤着笑脸说:“我是陈浩,你好!”芳青一下子傻了。
方芳青今天二十七岁了,她从未真正地恋爱过,生活总是如一湖水一样平静得让人厌烦,为此她企盼了无数次爱情的来临。
可她找了好多年却总是找不到恋爱的感觉,在她相识的任何一个男人身上。
然而在她打开门,这个陌生男人的脸露出来的一刹那时,砰然心动的感觉就来了。
而这个男人,偏偏是认错了人。
正在她发愣时,这个陌生男人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她的脸被重重地摁住了一个男人气息浓重的胸膛上了,额头擦过他的布满了胡子根的下巴,有一阵轻微的刺痛。
“你在恨我,对吗?可是我回来了,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我没有带着别的女人回来,也没有留了一个女人在多伦多。我回来是想娶你来了。方青,我要兑现我三年前的承诺。
你太狠心了,你三年不理我,你这三年日子不好过,你以为我就好过吗?我每天像机器一样培训,机器一样干活,每天还有承受你恨我的现实。
我在你公司门口站了三天,你都像瞎子一样走过去,好像我是团空气似的。你知道你这种表现很傻吗?你越是装作没看见我,就越是表示你在乎我。
我知道你还没有嫁人,连男朋友也没有。好了,你就不要玩你的脾气了,原谅我吧,好不好?”
这种疲惫的诉说像溪水一样流出他的嘴巴,潺潺地流进了她的心里。
在他的诉说中,她确实了两件事:一是他认错人了,二是他不是一个疯子,只是一个回国寻找旧日恋人的正常男人。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发生在两年前的事情。
在芳青毕业后工作的第一年,她就发现在柳海这个小城市里,有一个女人长得和她极为相似,几乎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
她发现这个女人的存在是偶然,也是必然。
自大学毕业就托了大姨丈的关系,她被分配到了柳海市电信局下属的福诚公司里工作。
公司计划重新开一个用电脑管理的图书室,领导要求要把以前借出去的书箱全部追回来,这个烦人的工作落到了她的头上。
当她整理资料时,才发现相当大的一部分书籍资料已经残缺不全了。
其中一份公司接见各大人物及各大活动的照片集,是总经理指名要想方设法找回来的资料,偏偏无影无踪,也没有借阅的记录。
在苦无头绪时,她突然在一个旧信封发现了一叠临时借书证,用回形针别着,表示着它们与普通的借书证存有着区别。
其中的一张吸引了芳青的注意力,借书证虽然发黄但还保持硬硬的质感,上面的名字是方青,照片里的脸很模糊,一副焦距没对准就匆忙拍下来的感觉。
芳青看见它时,心里蓦然一跳,她当时就感觉这个叫方青的人似乎与自己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首先,在名字是,方芳青,方青,仅一字之差。别人称呼方芳青一般习惯于叫芳青,而方青呢,也是叫方青,听起来是一样的。
其次照片的女孩子跟芳青有几分相似,打扮是相似:马尾辨,光着额头,笑着露出整洁的牙。
1998年的借书证,1998年?芳青心想自己当年也是这个青涩的模样,和照片上的一样。
这也是公司以前的员工吗?芳青心里好奇不已,她想结识这个人。
于是她拿着这叠借书证去问公司一些老员工,但公司今年为了肃清腐朽,炒了许多老员工,唯有传达室的张伯是最老了。
张伯戴着老花镜一张张地看了借书证上的照片,告诉芳青这都是以前老员工的子女,也常在公司进进出出,主要是在资料室里玩电脑。但具体是谁的孩子,张伯也想不起来了。
有一个人也许可以知道这些人的来历,那个人就是芳青的大姨父,他以前就是邮件局里一个职员,后来下调到福城公司来当后勤总管。上面说了,芳青毕业后就是托了大姨父的关系,才分配这个公司来的。可惜大姨父去年得了老年痴呆症,去年春节芳青去看他,老头却连她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芳青把这张借书证放在办公桌的抽屈中,在无所事事时,她总要拿出来看一看。当她看到这张借书证上的照片时,手指总是忍不住在上面轻轻地抚动,那是她看到自己照片或是一些漂亮婴儿的照片惯用的动作。
她一直觉得这个叫方青的女孩和自己有一种神秘的联系。
现在这种神秘的感觉终于被验证了,那个叫方青的女孩的男朋友竟然找到了自己。
她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