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在默默地注视着芳青。
他来了很久了,比芳青他们来得早,他是偶尔去酒柜那边坐旁边经过时才发现芳青的。
然后他就坐在角落里,注视着芳青的一举一动。
他叫巫幸灵,一个用普通话读起来拗口的名字,中等个子,白暂的皮肤,穿着干干净净的休闲服,脸上始终有一种特别的和善。
酒吧的服务生认识他,他每天晚上都来这个酒吧,有两个多月了。他住在柳海市的青湖酒店里面,每天白天都青湖周边转悠,晚上来夜空泡吧。
他喜欢坐在青湖中心岛上的一个大石头上,看看书,像小孩子一样吹肥皂泡。
也喜欢在青湖上钓鱼,与别人不同的地方是,他把钓上来的鱼,都埋在青湖岛上的两颗小柳树的中间,那地上爬着开小黄花的植物。
他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尤其是女孩子们,但从来没有人认为他是神经病,反而被他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所吸引。
他更像是一个死去了爱人的痴心人,坐在湖中寻找爱人的气息,仿佛他的爱人就是这在青湖边上躺在他的怀中断了气。
他会讲不怎么纯熟的普通话,尽管在柳海市的人都懂得用白话与他交流,但他似乎更喜欢说普通话。
他来这个酒吧也是因为他喜欢这里空旷的格调。
“那个男人一直在盯着你!”陈浩说。
芳青顺着陈浩指的方向,就看到了这个男人,她的目光和他的目光交接时,他没有闪开,反而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芳青有些醉了,就给了他一个醉熏熏的笑,很轻的笑,仅仅浮在嘴角之上,便收起了自己的目光。
“认识他吗?”陈浩问。
“不认识!”芳青答。
“他看起来怎么是一副认识你的样子?”
“又认错人了吧!”芳青醉熏熏地把手搭在离在她远远的桌子上面,她才不想理会呢。
酒让她觉得冷,墙上的夜景让她觉得飘忽,她在等待陈浩把她拥入怀中,好让她有牢靠和温暖的感觉。
陈浩手机响了,便站起了到一个离琴声较远的地方接去了。
那个盯着芳青的男就突然站起来朝芳青走过来了。
他伸手拍了拍芳青的肩膀,芳青蓦然扭过头来,就看到了他那张和善的平静的脸。
“嗨!”他说。
这个男人的脸在她的眼前晃动,但还是可以确定,她不认识这个人。
她便朝他笑笑,认为他是一个无聊搭讪的人。
他却坐了下来。
“我找你找了好多日了,在青湖的附近,没有想到却在这个吧里撞到你。”他用怪里怪气的普通话说,发音还算准。
但这种不纯正的腔调让芳青的耳朵不适应,最主要的是,在找她?他是谁?
她瞪眼看他,非常不友善地。
“方青,你不同我打声招呼吗?”他说。
芳青吓了一跳,酒醒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在旁边听来的?”她想到了这种可能,也许是喜欢泡妞的男人的一大技巧。
“你扮不识我啊?没有这个必要吧!”他的脸上有愠怒。
“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你!”芳青头又疼了起来。上帝,可别又是认识那个方青的,这些人怎么集中在这一年来展现呢?
“是我,巫幸灵。我回柳海了。”
他说一个芳青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巫幸灵?这么怪的男人姓名是不轻易让人忘记的。
芳青于是看陈浩,心想他的电话该打完了。
“芳青,这两个月来,我几乎日日都在陪黑左袜。我在青湖上钓鱼,还吹口哨给它听。我钓的鱼都埋在了它的旁边。埋鱼的时候,我想当时把春绿也埋在它旁边,你说黑左袜会不会以为春绿是埋给它吃的?它会真的吃下去了。”这个叫巫幸灵的男人喃喃地说,喃喃之中似乎隐着无限的心酸和遗憾。
黑左袜?春绿?这名字像石头上一样砸在芳青的脑海上,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湍流。
“黑左袜?”巫幸灵的喃喃语调传染了芳青,一种无比怪异的滋味开始让她觉得不安了起来。
黑左袜,一种毛绒绒的感觉随着这个名字在芳青的手中滋生了,她的手好像在抚摸这个名字,感觉是温柔的,暖和的,毛乎乎的。
巫幸灵突然痛苦地说:“方青,我想我找不到黑右袜了!虽然昨天晚上我还梦见它了,它爬上一颗苦楝树,不肯下来,醒来后我好伤心。我找不到它了,我想它是永远都不打算回家了。”
“黑左袜,黑右袜,两只猫?”芳青问,她感觉到有人在推她的心脏,这个男的话在推她的心脏。
“是啊,我们的猫,黑左袜的左脚黑色,其它全是白的,黑右袜右脚黑色的,尾巴都是黑色。你在草丛中把它们俩个捡回家,它们的眼都没张开,你用自行车的汽门星帮它们喝牛奶,把它们养得好漂亮,像明星那么漂亮。”
陈浩回来了,非常不友好地看着巫幸灵。
巫幸灵朝他点点头,问芳青:“你现在的男朋友?”
芳青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吧!我的车朋友要用,我先送你回家,再把车开给朋友。”陈浩说,他没有理会巫幸灵,认为他是一个想认识芳青的无聊人。
芳青只好站了起来,她朝巫幸灵看着,用眼神跟他告别。她突然间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好感,他说的事情更是牢牢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白天在青湖的小岛上。”他意会到她的意思了,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芳青离开了,跟着陈浩。
上了车后,芳青她脑海中跳着黑左袜和黑右袜的六个字,心里觉得亲昵无比。
它们果然是两只猫,那个男人说起它们的口吻让芳青觉得心疼。
“你们是熟人吗?”陈浩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
“那他说他在青湖小岛,什么意思?”
芳青听到青湖小岛的名字,突然忐忑不安地起来。“可能他住在那边吧!”
“他是喜欢你吗?”陈浩又问。
“应该不是,他认错人了。”芳青解释到。
“我在青湖那有一套房子,是我叔公留给我的结婚礼物,是套老房子,不足八十平米。我叔公从小最疼我,临终说老人说舍不得我,可惜当时我不在场。”陈浩说。
“在青湖边上?”芳青想起了自来水旧家属区。
“不是,属东湖区,是单位以前分的老宿舍。离青湖很近,走十几分钟就到了。我没有去看过房子,应该很旧了,老房子,值不了什么钱,所以我老爸建议我把它卖了。我懒得动,想到是老叔公留给我的遗产,不忍心动它。不过我结婚是肯定不会住在那里的,房子太旧了!”陈浩滔滔不绝地说着。
应该就是东湖区自来水公司家属楼里的402房了!芳青心一跳。
突然间她又百思不得其解起来,陈浩为什么告诉她这些?如果他一直把她错认为方青的话,那么方青以前就住在那402房里,他没有理由不知道吧!房子是他的。
难道他没有认错人?他喜欢的是我方芳青?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在什么时候认出了自己不是那个方青的?为什么要装成一副以前没有见过面的样子?
难道他是在自己身上寻找那个女人痕迹,或者这是属于他和她之间的爱好?突然间从头开始,好像是这样子的。他在名典咖啡语茶里的表现,那种自然轻松的模样真是专业级的演员也难于演绎。
他到底在玩弄着什么样的一个把戏?
芳青甩甩头,她不愿意去想了。越想下去,她喜欢看的科幻小说和电影镜头就会在她的脑海里占了上风,潜意识里则很清楚,那是离着现实很远的。
我就留着这些问题吧,等他和我结婚后,我再盘问个一清二楚。芳青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婚姻,只有婚姻,似乎才是女人留住男人的最后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