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站了起来,急不可待地打量起这个房子起来。
她扔下提包,扶着墙在房子里快速地走动着,目光在四周饥饿地搜索着,什么都想放到眼睛当中去。
这房子有一个客厅,一间睡房,一个阳台,一个洗手间兼浴室,一个厨房。
客厅里摆着一张三人的沙发,一个茶几,有许多枕头静静地立在一个长长宽宽的木箱上。中间铺着一张地毯。小巧的电视柜上摆着一台带着两个小音箱的唱机。沙发后面有两层长长的木架子,底层摆满了各种形状的杯子,尽管灰尘密布,依然可见其色彩的斑阑。上层则是十几个瓷器娃娃和动物。
睡房里只有一张靠在墙边的单人床,床套边上缀着几层荷叶边。床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极其别致的风铃,主体是一个黑色金属铸的月亮,金色金属铸的五角形星星因为没有风吹,所以静静地落在月亮的周围。吊线是银色的,很浅色地若隐若现。墙上挂着一面镜子,镜子旁边钉着几个木框框,里面放着女孩子用在头发上的各种小玩意。地面上铺着彩色的拼贴塑料板。
来到厨房拧开了水龙头,水龙头嘶哑地叫了关天,流出一股浊黄的水,五分钟后才渐渐清澈了起来。
芳青有一种无法迄止的冲动,她要清理一下这套房子,让它露出本来的颜色。
于是她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用干布轻轻地拂去各种物品上的尘埃,再用湿布都擦洗了一遍,然后她按耐不住自己,把地板也扫了一遍和用湿布跪在地上搓了一遍。
她不是勤快的人,但如今却有一种温馨的情绪在她胸中涌动,她把个房子整理得干干净净,像是等待某个重要人物的回家一样,不能让他手里沾上一缕灰尘。
把一切表面上的灰尘都除去之后,房子里像新进了阳光一样,一切色彩都亮丽了起来。
客厅中的地毯是粉红色有小猪头图案的,沙发套是黄色的。沙发上面的架子上的杯子和瓷器是鲜艳的五彩,瓷器动物有一头猪,一头牛,还有一头海象,都是胖乎乎可爱地歪着脑袋,属一系列的产品
睡房的床套是粉红格子的,床上的风铃用手一拂,星星们就叮叮当当地敲打在月亮上面,发出清脆悠长的声音。
一张四方形的大纸片牢牢地粘在了粉红色的拼贴地板上,芳青刚才因为一味想除去灰尘暂且把它搁下来了。
她用手撒纸片的角,粘得比较死,需要非常细心地用水来把它们分开。
墙壁有一个用双面胶组成的四方形,想必这张纸片不是一幅画就是一张照片,因为时间过长,双面胶失去了粘性,它便掉下来了。
她用湿布敷在上面许久,让纸片湿润,再缓缓地把纸片向上掀开。
花十几分钟时间,芳青终于顺利把最后一个角掀开了,整张照片可以翻过来了,在这其间芳青没有偷看过一眼,她想让整张照片一下子进入到眼帘当中来。
这张照片于是就整张一下子进入到芳青的眼帘当中来了
果然是一张照片,是合影,地点是在广州天河城广场的音乐喷泉边上。芳青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她在广州上大学时,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一次广州天河城欣赏那些流光溢彩的商品。
陈浩一手拎着一个纸袋,一手搂住了一个女孩的腰。这个女孩子穿着无袖米色T恤灰蓝牛仔裤,梳着整齐的马尾辨。嘴角带着一种浅浅地笑。阳光柔和地照在两个人身上,让头发和衣服都泛起了层金光。
陈浩在脸在芳青的心里格登了一下放大了,这回她可抓住自己猜想了一年的证据了。
她双手捧着照片走出了客厅,小心翼翼,像是端着一盘苦心调配的菜,或是一个珍爱的玻璃艺术品。
陈浩背对窗站着,双手抱胸,窗外的湖景被他的身材挡去了一大半。
背着光的脸上那些苦心维持的忍耐看起来有些阴沉。
芳青觉察到他忍耐后,改变了把马上把照片给他的打算,如今她更愿意等待那些忍耐被打破后忍无可忍的爆发。
他看起来像个明白人的模样!芳青心里发出了酸楚的笑。
她习惯于这种挑衅,不,应该是说她对挑衅他的耐心有一种奇怪的习惯,或是爱好。
她于是悠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顿时觉得沙发上的布套非常粗糙,又非常有粘性,像是一张被反过来的床套。
她伸手在上面摸,发现这套子并不是沙发原有的,是后面有人加上去了。
绕到沙发一角去看,果然如此,就是披上去,只是披得比较巧妙,让人不易觉察。
芳青用手大力一把把整块布掀了起来,沙发的原来面目竟是相当难看的土黄色皮沙发。
但掀开露出反面的沙发套却吸引了芳青注意力,这块布,它的另一面是竟是湛蓝湛蓝的颜色,像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一样。
芳青便把蓝色的一面披在了沙发上,披好之后,她便远观着欣赏效果。
这效果把她大大地吓了一跳。
湛蓝色的布料上竟然在光线下泛着无数个星星的图案,仔细一看,这些星星的图案都是用细细地金线人工绣上去的,手工非常蹩脚,但效果却比较漂亮。这肯定就是沙发的本来面目。
她梦见过无数次这张沙发,这张沙发套。
芳青拍了拍脑袋,她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的记忆,而不是在梦里。
随后她又发现那确实是自己的梦,她曾经梦过自己把一大怀草莓汁酒在上面,草莓汁顷刻就淹没了整个世界。
毫无疑问,这是她方芳青的房子。
她记着自己上中学以来,就一直渴望着自己动手打扮一间房子,而这间房子的摆设,风格,各种小物品,就如她想像中的房子一样。
她一直在等待和渴望着这样的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温馨的小世界,原来她早就有拥有了,还在里面住过了,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而已。
人生再一次变得神奇了,芳青知道自己丢失了记忆,但不知道前面这个男人又做何解释。
她拿起那张照片,看着照片,又看眼前的男人。
“好了,玩够了。方小姐现在想怎么着啊!”他终于发作了,他脾气暴发时,第一句话总是以温和的口气,只不过听起来是咬牙世齿的。
这一切芳青早意识预料到了,她知道他会这样,好像见了千百次似的,但她在脑海里搜索时,是没有一次的。
于是她笑了笑,站了起来,在他即将出口的怒气之前的刹那间把照片递到了他手上。
他果然住嘴了,垂着眼皮,专注地看着照片。两只捏着照片的手似乎要把照片捏出两个洞来。
“这个是我!”他愕然着说。
“天河城的音乐喷泉,我原来在那里照过相。陈浩,为什么我不记得你了?只记住那些喷泉,它们随着音乐节奏舞动,我在里面的吉之岛买了豆花和面棍,坐在广场上的花坛边上吃。阳光是黄色的,喷泉的水珠像彩虹一样,有七种颜色,我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就是不记得你了?”
“这个是我,我和你一起合影过?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陈浩仍然在他的愕然当中。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急促地说:“你刚才说什么,说有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那这个照片上的是你还是你说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