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兰娘雪绒传
423800000017

第17章

六少爷林宜威娶亲的事紧锣密鼓地准备停当,今日艾氏就要进门了。卓氏为了他多病的三儿子早生贵子,硬是逼着病病恙恙的宜威左腕吊了花生、右腕吊了莲子,拿了砍刀去砍枣树和桂树的皮,具说这样可以早(枣)生桂(贵)子。桂树她院里就有一棵,枣树却在园子里,宜威一步三喘,脸憋得通红。

汉威回来了,昌威回来了,跟着昌威到城里去上学了的襄威也回来了。宜威成亲,做兄弟的不回来礼性上说不过去。

林汉威瘦了许多,再也没了以前每次回来时那种谈笑风生的模样,除了在哥嫂面前有话说,人前人后总是沉默寡言。他这时正同昌威和襄威到楚威院里去,迎面见了卓氏和宜威,脚下不停地走着跟宜威打声招呼,二娘也不叫一声,好象跟前没这个人一般。然后昂首挺胸地领着两个弟弟故意大声说着:“走,我们到大嫂那儿去!”便大踏步地离开。

卓氏气得直翻白眼。

从来讲究礼仪道行的汉威何以会对卓氏如此傲慢无礼,而卓氏又何以无奈何于他?这话要从上次他带着柳玉玺已离家后又三日返回的变故讲起。

日食那夜,林襄威找到了、夏仪灯找到了;日食也过去两天了,天狗吞日后世界好象没有什么变化,人们恐慌的心情渐渐便安定了下来,于是把注意力又放到了柳眉身上。

柳眉始终也没从哪个旮旯突然地走出来,这毕竟不是好事。宅上不见了人,或拐、或卖、或许人、或逃、或死,好歹应有个结果,可现在到哪里去讨结果!

这两天家里的鬼怪事多,林楚威忙得也没落屋。他虽疑到了柳眉跟汉威的出走,但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也无空与妻细谈,只得在心里琢磨着空着急。

兰雪绒比谁都着急,可她也比谁都着急。眼见得上房里又在命楚威快快寻找柳眉,只得使人叫了丈夫回来。这夫妻二人关在房里刚把话摊开,忽地门外有人叫“五少爷”,可把他俩惊了个目瞪口呆。忙忙地出去看究竟,果见是汉威回来了,“大哥大嫂”一声喊,进了屋就关上了房门。

三日不见,汉威突然变了个人,眼睛眍进眼眶里,腮帮子陷进去,显现出了绒绒的胡子。

这夫妻二人顾不得问他何以变成这个样子,只两个问号:“你怎么回来了?眉子呢?”

只一句话,便逼出了汉威的泪水来:“眉子丢了!”

原来,那日晚上汉威、玉玺他们就到了蕲春县城,歇一夜,第二日乘船去了汉口。他在候船室将玉玺安置好,叮嘱她看着行李,自己就去买食品。待他大包小包地拎着食物回到候船室,哪儿还有了玉玺的影子?他疯也似地到处找,只要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却始终也没见到她。心想她一定也在找他,见不着他会不会自个儿买票又回了他们蕲春县?于是汉威又乘船返回县城找了一天,没有去向。昨儿夜他歇在蕲水镇上,并多了个心眼儿打听到柳玉来的家,到那儿去侦探了一侦探,仍是无果。思量来、思量去,他们的私奔会不会是被家里人发现了派了人来把柳眉抓回去了?即使不是被抓回去,那么急着找他的她又会不会返回莲藕塘找他呢?看来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于是天刚放亮,他便租了车一口气赶了回来,又一头扎进兄长的院里来。可他一听兄嫂的问话,便淌出了泪——知是柳玉玺仍无下落。

楚威和雪绒闻言很是惊骇,想想柳玉玺丢失了那真是走投无路啊。她从蕲水镇逃出来才多远?那就迷失了方向;何况到了大武汉!

林汉威急得不知所措:“大嫂,早知道要丢了玉玺,还不如把她存在你这里保险得多!”

这里三人正在六神无主地唉声叹气,忽听房门“嘭嘭嘭”地被砸得山响,并伴有“开门、快开门!”的喊叫。他们不知所以地打开门,外面便哄地涌进一帮人来,一个个虎视眈眈,为首的是鄂威,跟着的是家丁,见了楚威,那些人都愣住了。

“你们干什么?”楚威好生奇怪,也好生气。

“哦,大哥,是这样、是这样……”楚威的在场乱了鄂威的方寸,他吞吞吐吐地想着点子,突然恭谦地道,“是奶奶让我请你们到上房里去的。”

“噢,那走吧。”

“慢着!二哥我想问句话……”汉威开口了。

“噢,五弟回来了?”鄂威仿佛这时才看见他。

汉威不理他的“关怀”:“二哥你来请大哥就请大哥嘛,抢犯似地捶门干什么?还带这么多家丁凶神恶煞地闯到嫂嫂房里来干什么?女眷的内房外人不能进入这样的规矩他们不知你也不知?”

“啊?啊!”鄂威吱吾着,末了道,“我只是奉命完事罢了。”

“走吧!”楚威息事宁人。

一行数人来到上房。上房里早已到了好多人。这个不是早晚请安的时辰聚集这么多人有些反常。楚威、雪绒和汉威意识到又出了什么事情。

汉威上前给祖母请安、给爹娘请安、又给各位叔婶请安,后立于一旁。

长辈们没有以前见了他远方归来时的喜悦,一个个严肃着。

只听大老爷怡乾问道:“汉威,你出门求学,怎么仅三天就回来了?”

汉威的嘴唇颤抖起来,心酸不已,他的柳玉玺不见了,可还要挖空心思编谎言:“回父亲,儿子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恐染六弟同样之病,卧床他乡无人照料,便乘还硬朗之时返回家来,还望爹爹体谅。”

怡乾听了汉威的话好一阵心疼,又见汉威确实瘦得厉害,便信了儿子的解释。他望一眼太夫人,太夫人点点头,他才松了口气。

“回到家不先来给长辈请安成何体统?”虽是有理,但怡乾还是得教育儿子,“我们是礼仪之家,你又是读书之人,最起码的规矩都丢了吗?”

“回父亲,实在是儿子身体不支,先讨了杯茶吃。下次不敢了!”

林怡乾望望他的太太,眼里流露出了不忍必,但又还接着问:“你不回自己的房,怎么就一头扎进楚威院儿里去了?”

汉威吃了一大惊,似乎明白了鄂威之流为何有那般举动。

楚威忙解围:“回父亲,是儿子见五弟憔悴得厉害,不知所以,便将他请到我院里询问关怀,以尽我兄长之责、以完美我手足之情,却忽略了请安之大礼。还望奶奶宽恕,父亲、母亲及各位叔、婶谅宥,孩儿以后一定注意。”

“说得好!”太夫人笑了,“楚威你带了五弟下去吧,快点请郎中瞧病,千万别耽搁了。楚威媳妇你也不要再来请安了,脚肿那么厉害,老站着要坏事。”她两眼一扫众人,“你们也都下去吧。”

“别忙!”苗氏眼望了卓氏发话了,“别人可以走了,二娘你不能走!鄂威也不能走!”

众人立了足想看个究竟。

太夫人摆摆手:“你们都走吧。怡坤媳妇和鄂威留下,怡乾、怡坤和怡瓯你们也留下。”

众人满腹狐疑地走了。

“鄂威!”苗氏满脸怒气,“你在哪儿找到汉威的?”

“回大娘,在大哥房里。”

“那房里几个人?”

“大哥、大嫂、五弟三个人。”

“他们在干什么?”

“在说话。”

“他二娘!”苗氏转向了卓氏,“你要严肃纲纪,我举双手赞成;你要拿不争气的后辈开刀,我不反对。可楚威媳妇的人品你是知道的,你无事生非反眼睛盯到了她身上就有点儿亏良心!我的儿子们都是正派人,别的不敢吹,这点儿大话还敢讲。你一天到晚象个探子盯这个、瞄那个,草里寻蛇打,三更半夜捉江威媳妇的奸,闹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那我不管;可要到老太太跟前来搬弄是非,派了你的儿子去捶打我儿媳的房门我可不干!各人管各人,先把自己的屁股揩干净!”

卓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干生气。

这个家由苗氏当着,卓氏她很不服气,认为自己比苗氏能干得多,应由她来掌握财权。又眼见得长房里三个儿子茁茁得往上窜,都出息了,而自己的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差。老大鄂威虽已有妻儿,也还健壮,却是个莽汉;老二江威娶妻多年又无生育;老三宜威养在药罐子里;老四湖威更是个混世魔王。她老想着看长房的笑话。前年汉威拒婚,着实把她高兴了一番;又听说女方那姑娘逃跑了,就以为从此有了好戏看,谁知风平浪静、老太太竟依了汉威。后来她发现汉威特爱待在兰氏那里,就以为那叔嫂俩有了奸情。如果把雪绒与汉威捉了双,那苗氏一房不就脸面扫地而她又扬眉吐气了吗?今日忽地见了汉威不同寻常的归来,又弯都不转地直接进了楚威的跨院,她便喜上心来,马不停蹄地来向老太太打了报告。老太太虽是极疼汉威和雪绒,但人伦道德又不允许她的子孙们做出任何些许的差错,于是特许了卓氏的行动。卓氏立刻派了她的儿子去捉奸,却没想到捉得自己下不了台,而苗氏又还不依不饶。

一时间屋里静极了,大家都开不得口。

太夫人虽早已觉出了这种做法的不地道,但还得寻着词儿想好了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儿媳的火上面她不能浇油,二儿媳的热乎气儿她也还得保留着、不能冻着了她。

“大娘,”鄂威道,“我娘是为了大嫂和五弟好。要是他们通奸,可让我们林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放屁!你给我滚出去!”二老爷林怡坤一拍桌子,恨不得拿了木塞塞住这个不看头势的破嘴。

“哼!”苗氏冷笑,“谢谢你娘是为了别人好。可我就是不明白,如果是为了别人好,怎么又特喜欢看见别人有奸情了堵着门子去捉呢?如果是怕脸面没处儿搁,那这兴师动众地把人召来看热闹算是为哪般?”

“鄂威你下去!”太夫人不得不发话了。

待鄂威退下,太夫人也想好了。兄弟妯娌间是不能闹对立的,家和才能万事兴,何况他们还要给后辈们做榜样。她现在要卓氏给苗氏赔个礼、道个歉,大家互相原谅也就好了。幸好楚威他们三个人不知道内情。

不幸的是楚威、雪绒、汉威他们三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楚威羞愤,雪绒抹眼泪,汉威更是愤怒。他虽没象母亲那样去质问卓氏,但在心里埋下了敌对的种子。

汉威这次收到宜威的喜帖,面子上过不去才回来,可见了卓氏,他偏不叫她。卓氏见了他很自然的就气短,听他还故意叫着喊着的要到大嫂那儿去,她也只能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