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兰娘雪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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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艾鹿棉的花轿抬进大门的第二天,兰雪绒感觉到了肚子疼。

因为有了上次霍氏修墨那事,这次新奶奶进门,大家便都有些莫名的紧张,关心着新人的芳容。还好,拜天拜地拜高堂,夫妻双双入洞房,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家一见新媳妇,原来是个极标致的人儿,只是小巧得出奇。到上房去请安,老太太拉了她的手一问,竟还是个没发育齐全的孩子。

兰雪绒肚子疼了一夜,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大家见这次没有生若涵、若嫣那么顺利,不免有些紧张。

因头天忙着宜威的婚事,今天大家又忙着雪绒的生产,苗氏去了楚威的小院儿。大老爷怡乾想起近来家里出现的不顺事,心里总是不愉快,又见汉威和昌威在家闲着,就叫了他俩随他到书房去。

这书房在林宅的最后院,是个极僻静的地方。古木参天、树荫遍地,室内字画满墙、古书成柜,虽各房也有书屋案桌,可那哪能跟这里比?

这里曾有着怡乾爷爷辈传下来的一幅古名画《秋江渔隐图》,乃南宋马远所作。关于那画有一段长长的故事,可惜现在遗失了。

那画寥寥几茎芦苇,一叶孤舟,老渔翁宽袍大袖、抱着单桨、沉沉地睡了。那旷逸、那淡泊,实是逍遥。

而乾隆皇帝还在那画上面题了诗:

“叶落江天罢钓鱼,

倚柳坐睡梦华胥,

芦丛何必扁舟系,

波漾风吹任所知。”

乾隆的才气给古画增添了华采,而字又是那么的漂亮。他设想老渔翁是在那里梦见“华胥”——那无为而治的理想国。做为一个帝王,胸襟又是何等的超逸!

有人说此画现藏于北平故宫,这是赝品,林怡乾就多少有点遗憾;但即使是赝品他也仍是喜爱。听曾在朝廷为官的爷爷讲他在宫里见过真正的《秋江渔隐图》,此画和他见过的画一模一样,此画是否那画很难说。所以就算是假的又何妨?能欣赏到它总比永远不知世上还有一幅如此高雅的图、诗、字好吧,何况他很羡慕那渔翁的逍遥自在。故他十分珍爱这幅画。谁知还是遗落了,一起损失的还有他的亲家和亲家的两个女儿。

那是林楚威和兰雪绒订亲那一年的事。

兰家是城里的首富,又与林家是世交,门当户对,儿女亲家心满意足。自两家长子长女订下亲事以后,两人更是走动频繁。

那日几人相约了以诗文书画会友,林怡乾便带上了他心爱的字画欣然前往,自然是不会落下这幅《秋江渔隐图》的。他对这画很是小心,先是用轴卷了装到竹筒里,筒口用蜡封了,再裹了皮纸上上桐油,这样就会雨淋不湿、风吹不散。他先在兰家住了一夜,第二日一同从兰府在蕲州的另一处商铺处过江,去另一友人家。兰兄还带上了他的二女雪蕊和三女雪瓶一同前往。谁知本来当时正发大水,船到江心,又遇一艘洋人的火轮驶来,掀起的大浪打翻了木船,他们全部落水,最后仅他一人被打渔的人救上岸,字画文章自是不必说了。等他醒来时,兰家早已设了灵堂。

如今来这书房的人除了林怡乾外,就只有一个在老爷读书、做文章的时候研墨展纸、端茶递水的仆人。老爷不来,那仆人就在这里守院和管理书籍。间或来几个墨客骚人,院里才会有对奕下棋、吟诗作画,多几分生气。

这时,汉威和昌威随了爹爹来到书房,仆人沏上茶来。父子三人慢慢喝了,怡乾开始询问他们在外的一些情况,兄弟俩一一禀报。汉威除了柳玉玺之事以外也是全部相告。怡乾听着放了心,吩咐他们自己找书看看,做篇文章。

仆人忙着给他三人磨了墨,那屋里就静得跟无人一般。

“书香对着铜臭。其实,书未必香、铜未必臭。书之所以香,那是因为松烟油墨印上了毛边连史,从不大通风的书房里散发出来的既不是桂馥兰薰、也不是霉烂馊酸的一种奇特的气味。这种气味只有士大夫人家书房里才特有,故书香人家是也。那么我们是不是书香人家呢?是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看你们二叔管田地、三叔管生意,你们娘管内务,而我呢?也有一管,管看书。我有一肚子诗书,谁能比?你们好生读书吧,定会光宗耀祖的!”

这是爹爹的谆谆教诲。林昌威手握笔管,心里想着这些话,却不知写什么好。偷觑一眼父亲和二哥,一个正襟危坐、好似默读,一个抿嘴锁眉、奋笔疾书。他笑一下,拿笔尖在砚台里舔饱了墨汁在宣纸上写下去:

“爸爸妈妈Jovial,

儿在学校读book,

各门功课都good

只有English不及格。”

仆人来告,三太太甘氏有请二位少爷。

汉威问有何事。

仆人答:“八少爷在城里读书,带了九少爷去,费了不少心。三太太有心答谢。又因大少奶奶临盆,大少爷脱不开身,就请五少爷和八少爷过那边儿院里去吃饭。”

汉威因找不着柳玉玺已近月余,心内焦躁,只是不敢言。听说做客,有心推辞,便拿了眼看父亲。

林怡乾道:“既如此,就去吧。礼尚往来,也是人之常情。”

兄弟俩听怡乾吩咐,只得前往。他们收拾了桌上的习作,辞别父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