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怡坤院里出来,太夫人心里很是难过。她到怡乾和怡瓯的院里看看,大家都在忙。虽没卓氏那样热闹,却也没穆氏那里安静。
她们一行来到楚威的跨院儿里,原来汉威和昌威也在这儿。楚威和昌威在下棋,汉威在看书,腹部又凸起了的雪绒做着一双粉缎绣鞋,老奶妈缝着一条肚兜,柳眉在给若涵掏耳朵,若嫣坐在那里玩着她手镯上的小银坠儿。另有下人们有的剌绣、有的打盹,静得唯有晒爆的竹竿偶尔发出细小的裂开声。
还是幼小的若嫣发现了来人,她咿咿呀呀的指了院门口:“太奶奶!太奶奶!”
众人抬头观望,慌得拖椅搬凳请太夫人和穆氏就坐,后又围了她俩坐下。柳眉用盘沏了茶来。
老夫人喜爱地看着这些后辈们,向昌威打听宜威在城里害病的事情。
昌威一一禀报了,想想宜威以后可能不会再同他一起上学去了,就不免发了一些感叹。
若涵突然插言道:“太奶奶,昨天二娘跟我娘讲,二奶奶要给六叔接来六娘,三娘就说我五叔也该接五娘了。是不是啊,太奶奶?我五娘是谁呀?也和六娘一样住得很远吧?她好看吗?是不是象四娘那样很吓人的?”
若涵的话引起众人一起大笑。汉威和柳眉却拿了眼睛看对方,脸上通红、心里戚戚。
老太太笑道:“你三娘的话是对的,你五叔是该接五娘了。可是啊,你五叔还没有五娘呢。不过不要紧,赶明儿我叫你爷爷去找个人家,给你五叔把五娘定下来。”
汉威和柳眉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渐渐白了。楚威和雪绒着急地瞧他俩。
“眉姑姑能不能做我的五娘?”若涵问。
“谁是眉姑姑?”太夫人好奇地问。
众人吃一惊。
“眉姑姑就是她呀!”若涵手指了柳眉,“太奶奶您不知道?”
“哦!眉姑姑!”老太太念一声。若涵对楚威辈的姐姐或妹妹才能叫姑妈或姑姑的,对下人这么个称呼可能也只有兰雪绒做得到。太夫人答道,“她呀!她不行!她是太奶奶我的人,只因你妹妹嫣儿好哭,非要她抱,我才让她来带嫣儿的。等嫣儿长你这么大了、能自己玩儿了,她还是要回到我房里去的。”
“那我想让她做我的五娘不行吗?”
“不行的!你想要个五娘,你爷爷奶奶会操心给你五叔娶一个回来的。其实是你五叔自己不听话。他要是不发倔,遵听父母之命,你五娘早就接进门了,还需要今天托人去搭桥的?”
太夫人略带责备地瞅了汉威笑,汉威一言不发,老人家以为他还在发倔;柳眉起身到房里去,老太太还以为论起婚嫁她害羞,故什么也没放到心上。
太奶奶走了,楚威、汉威、雪绒、柳眉四个人关起门来急得团团转,长长地叹气。柳眉眼泪扑籁籁地下。
从兰氏那儿出来,老太太到江威院儿里去,不见江威,只几个下人在那里无精打采地晾晒衣被,见老太太到,下人忙去告知房里的夏仪灯。她就顺便地跟着到了那房里去,却赫然见着了一个不是江威的男人。一问,答是夏氏娘家表兄。
虽说是表兄,老太太心里却很犯疑。既是表兄就大大方方地见面嘛,干吗藏着躲着?这大天白日的还闭着房门为哪般?回想着三孙媳妇老往娘家跑,难道是为了这表兄?
男女授受不亲,做女人的规矩她不懂?看她慌成那样,没有鬼才叫怪!
太夫人心里好不舒服,出了江威的院门儿就往回走。刚至假山,忽听山石那边一个变嗓不久的声音嚷道:“叫我爷爷!快!快叫!”
“不叫!就不叫!”一个更稚嫩的声音。
“不叫?看爷爷打死你!”
一声凄厉的惨叫。
太夫人和穆氏紧走几步,看见脸上留着烧伤和烫伤疤痕的湖威正用两手使劲的掰着襄威的腮帮子。
襄威告饶道:“你放开我。放开了我就叫。”
“快叫!”湖威松了手。
襄威跳开一步:“掖、掖,掖到裤腰里;掉、掉,掉到茅缸里!”
湖威一个虎跃,将襄威压在了胯下。
老太太气得浑身打颤,却发不出声来,旁边的随从冲过去把那两兄弟拉开了。
湖威见了奶奶,算是老实了些;襄威从地上爬起来呜呜地哭。
“襄威,你去把你二伯、二娘请来!”老太太发话。
襄威揩一把泪,捧着留下紫痕的脸蛋儿跑走了。
稍久,怡坤和卓氏急匆匆地走来,见了这个阵候,就知道事情不妙,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不晓得,只得叫一声“母亲”,垂手而立。
老太太仍是怒气冲冲,手指了湖威:“你们两个过来见过你们的‘老子’!”
怡坤吃一大惊:“母亲何出此言?!”
“襄威!你讲给你太爷爷、太奶奶听!”
襄威已不哭了,但仍是捧着脸:“我从这里过,七哥他拉住我,非要我叫他爷爷。我不叫,他就撕我的嘴,打我。我说我叫,他就放开了我。我说他掖到裤腰里,掉到茅缸里,他就把我按到地上掐脖子。这时,奶奶和四娘就来了,把七哥拉开了。”
“母亲!”怡坤气得鼻子眼睛冒烟,可又不能在母亲面前发作,只有小心陪罪道,“儿子会好好收拾这个孽种的。您别生气了,注意身体。如果母亲身体气坏了,那儿子的罪过就更大了。鄂威他娘——”怡坤转向他太太,“你陪母亲休息去吧,我来教训这个崽子!”
老太太扭转了头不理她的儿子。她今天出来四处转转,看见的事是高兴的少,扫兴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