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股权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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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太子奶:无言的结局(3)

虽然香港保华顾问委托律所对株洲太子奶的破产重整申请,并没有被株洲法院立案,但是外资银行的倒逼破产,无疑使得三方博弈局势更加复杂化。花旗银行与文迪波皆主张太子奶破产清算,但是文迪波不想让清算的主导权落入花旗银行手中,而李途纯则完全反对太子奶破产清算;花旗银行除了拿回自己的债权对太子奶并无任何谋求,而李途纯与文迪波皆对太子奶的控制权志在必得。

特别是高科奶业那一纸声明,将李途纯惊出一身冷汗:高科奶业原本是协助太子奶引进战略投资者,怎么突然间变成了战略投资者入股高科奶业了?高科奶业只是托管太子奶的一个空壳公司,投资方为什么要注资到这个空壳公司之中?外界对此最大的质疑是,文迪波意图将太子奶破产清算,然后高科奶业以战略投资者的身份接盘太子奶并从中获利。其实,早在2009年6月文迪波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表示过,不排除由高科奶业及一致行动人联手并购太子奶使之成为国有控股公司的可能。

据说,注资给高科奶业的两家公司“北京商络投资管理”及“上海明观信息技术”,其幕后控制人是知名风险投资商软银中国。因为“上海明观信息技术”的工商注册信息中登记的注册地址及联系电话,与软银中国上海办公室的地址、电话是一样的。有消息称软银中国不方便以公开身份投资到高科奶业,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光彩的行为。

李途纯意识到文迪波的目的越来越清晰,高科奶业在力图让太子奶破产并伺机吞并太子奶,便在2010年5月31日发布了《太子奶集团收回核心资产和经营管理权的重要声明》。该声明表示收回经营管理权的理由有:高科奶业2010年4月15日《声明》中公布已变更为民营控股公司并已办好手续,租赁公司性质发生根本转变;高科奶业租赁太子奶核心资产一年合同早已到期,经确认支付的租赁费仅2000万元,且租赁期间五大核心条款已全部违约。

纵然有李途纯强烈的反对声音,但是文迪波并未停下其主导太子奶破产清算的步伐。2010年6月1日,高科奶业向太子奶的部分债权人发出《重整申请书》,催促债权人向法院提请太子奶破产。对于高科奶业的行为,李途纯愤怒地表示:“外资收购尚可抵御,但国内租赁者联合外资推动破产,这无异于往太子奶伤口上撒盐。”

李、文先后身陷囹圄,太子奶终被清算

就在李途纯对文迪波进行了最激烈公开抗争之时,2010年6月12日有消息传出,李途纯被株洲市检察机关批捕,罪名是“涉嫌非法集资”。

据检察机关初步查明,截至2009年12月,湖南太子奶集团在全国范围内面向社会公众非法吸收或变相吸收公众存款1.3亿余元,其中绝大部分没有兑付。该1.3亿元包括以“货款准备金”名义向经销商集资约5600万元,还包括向以“高利贷”方式借款5000万元至6000万元,其余还有向员工集资的数百万元。

此案情一经披露便令舆论一片哗然,所谓李途纯的“非法集资”不是刚刚冒出来的,而是2008年年底时就已经明了,如果他真是有罪的话,为何早不抓迟不抓偏偏这个时候来拘捕?

对此,文迪波给了媒体一个意味深长的回答:“中国存在融资难的问题,民营企业很少不集资的,这个事可大可小,还了事小,没钱还,还把事情搞大了就是问题。2008年,太子奶的债权人盼着李途纯还债,李途纯还不了。到了2009年,债权人又指望高科奶业还,高科奶业实际上也没还多少,株洲市市政府拿出了9600万元,以及高科奶业托管太子奶产生的利润,全部用来还债,但像撒胡椒面一样沉入了大海。何时是个了结?2010年,债权人看到高科奶业也搞不定了,也绝望了,就告到公安,公安就立案抓人了。”

太子奶所欠下的债务究竟是否构成非法集资?

李途纯辩护律师王清辉表示,2008年2月,李途纯在集团内部及经销商范围内出台了贷款准备金制度,该制度明确表示,贷款准备金缴纳对象仅限于太子奶集团已有经销商及集团内部管理人员和业务员等负有市场销售任务的员工,这属于特定对象,而不属于面向社会公众的不特定对象,因而不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

此外,中国法学界的两位重量级人物,中国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会长赵秉志和副会长陈兴良,就李途纯案所出具的《法律咨询意见书》,也表达了相同的看法。

2010年7月23日,株洲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裁定:太子奶进入破产重整程序,并选定北京市德恒律师事务所为破产重整管理人。据悉,高科奶业对破产管理人申报了1.88亿元的债权,是太子奶主要债权人之一。

对于株洲方面对李途纯的拘捕动作,外界的解读是,李途纯并非真的有罪,而是为了便于顺利推进太子奶的破产清算。

文迪波随后对外表示,接下来的步骤首先是正式引进战略投资者,然后在彻底明确债权债务的基础上制订清算方案,并提交债权人大会通过,“如果高科奶业能够成为战略投资者,当然是我们最为乐意看到的,现在也在积极争取,但是在公平、公开和公正的前提下,有更好的企业前来投资,我们也可以平稳淡出”。

但是身处看守所的李途纯并未就此罢休,他提出八点意见,主题依然是坚决反对对太子奶破产清算,李途纯的思路是:他仍然持有太子奶的股份,出任企业总经理;高科奶业可以成为太子奶的股东之一;动员所有债权人将债权转化成股权;太子奶的股东按比例再追加投资,解决资金周转问题。

李途纯的提议石沉大海,依然没有得到文迪波的回应。被逼到绝路的李途纯向文迪波打出了最重磅的一张“牌”,2010年9月下旬,他通过家属向媒体公开曝料:文迪波在执掌高科奶业期间,与其同学开设的广告公司签下千万元广告款,涉嫌利益输送侵吞国资。

李途纯方面披露的细节是,高科奶业的第一份广告合同签署于2009年3月25日,签字人是文迪波。根据这份合同,高科奶业将与“北京灵动”进行总金额为1150万元的形象代言和广告推广合作,其中850万元主要为植入广告费,300万元为动漫形象“胖兔子粥粥”的广告代言费。合同约定,北京灵动应保证高科奶业在湖南卫视首播的电视剧《一起去看流星雨》中有2000秒的剧情植入广告,并保证该电视剧艺人无偿参与20场以高科奶业品牌宣传为主线的地面活动。

据太子奶方面表示,文迪波与北京灵动的股东陈传焕系同学关系,并且这份广告根本不值这么多钱,2000秒剧情植入广告市场价值仅值约200万元。而且这些植入广告根本就没有做,合同约定的20场地面活动,实际上只执行了9场。

李途纯早就已经掌握文迪波涉嫌利益输送的情况,并且在2009年年底写给株洲市市长的报告中也有提及,这次李途纯选择向媒体曝光,显然是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在媒体的追问下,文迪波承认了他与陈传焕的同学关系。

然而,这次公开举报似乎并未构成对文迪波的毁灭性打击,他依然在实质上主持着太子奶的破产清算事务。

2010年11月,太子奶方面以境外母公司太子奶控股(开曼)公司的名义,向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及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对高科奶业提起诉讼,要求对方赔偿金额合计3.5亿元。理由是:高科奶业欠太子奶租金7000余万元、原材料款3000万元;因高科斩断太子奶的渠道体系,导致太子奶近8000万元的债权无法收回;高科奶业变卖北京太子奶的设备造成近2000万元的损失;高科奶业托管经营期间以太子奶的名义欠的税款600余万元、水电费近千万元,等等。

但是李途纯一切的抗争都无济于事,彻底绝望的他在写给清华EMBA同学会的狱中遗书中,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请求让我们这一代长期背负骂名、长期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企业家,死后都能得到安抚。”

2010年12月4日,旨在破产清算的“太子奶第一次债权人大会”在株洲市召开,确认的债权人为1279家,总金额12亿余元。

2011年1月太子奶举办第一轮招商竞标会,该次招标会以流标结束,2011年6月又举行了第二轮招商竞标会。2011年8月31日,太子奶重整方案最终正式出炉,新华联控股及北京三元食品联合提供7.15亿元资金偿还太子奶的全部债务,并获得太子奶100%股权以及全部剩余资产。

就在太子奶破产重组接近尾声之时,2011年7月31日晚,文迪波被湖南省纪委“双规”,原因不详,株洲市市政府派出市委副秘书长何朝晖自8月1日起赴高科奶业临时主政。

9月14日,太子奶第二次债权人会议在株洲市天元区人民法院召开,担保债权组、税务债权组、出资人表决组表决全部通过破产重整方案。

几天之后,李途纯获准保外就医离开看守所,从失去自由算起,他在看守所度过了一年零三个月。

2012年2月14日,李途纯最终被宣布无罪释放。之后曝出越来越多关于李途纯及其家属、公司员工被迫害的消息。

无论如何,李途纯失去了自己一手创办的太子奶,而且还付出了15个月失去自由的代价。

假如,当初不要英联他们的投资,我自己做下去;假如,当初同意英联、摩根的提议卖给雀巢,太子奶也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所以,我认为自己在重大问题的处理上,在风口浪尖时,没有把握好,还是过于自信。

这是李途纯的反思。

但是,历史永远无法“假如”!

三方角力的恶果

卓星煜(联创永宣资本高级副总裁)

在太子奶陷入困境之后,笔者曾经代表联创基金与李途纯及其团队长时间接触探讨投资可能,可细细调查后便发现太子奶所陷入的困境就犹如一出宫廷大戏,表面的光鲜之下是复杂而又危险的暗雷,稍有不慎便会触发。太子奶本身已犹如被贬入宗人府的前太子,仍期望着“基金大臣们”可以助其一臂之力东山再起;实则大权已被株洲市市政府这个“太上皇”所掌握,行着“垂帘听政”之实;而早先支持过太子奶的基金及银行们除了想收回成本之外已经别无他求,更是随时随地做好了落井下石的准备,以期在“抄家”时多分得一份家产。

太子奶在成立不到10年间便从巅峰落至谷底,究其原因,还是应了那句老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李途纯冒险、大胆的经营风格和激进的市场营销将太子奶推上了行业巅峰,而李途纯这名船长的性格缺陷及金融常识上的不足,使其在企业撞上金融海啸这座冰山后,连出各种昏招,加速了“太子尼克号”的沉没。

其实基金和银行就犹如中间派大臣,既会明着支持太子上位,也会暗中安排嫡系联姻,如拉来雀巢这样的“洋阿哥”。而竞争激烈的乳业市场,情况瞬息万变,太子奶的行业地位实则非常脆弱,合纵连横实乃上上之策。但李途纯却没听进高盛、英联等一众“朝中元老”的劝告,反而一心想着如何成功上市继承王位,结果阴差阳错没赶上资本市场的好时光,最终功亏一篑。而高盛、英联等一众老臣们则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仅仅凭借其成功辅佐蒙牛阿哥上位的经验,没有对太子奶做完整的尽职调查便匆匆决定投资,注定了最终可能千万美元投资打水漂的结局。

而株洲市市政府为了社会的和谐稳定,由一个纯粹无关的独立第三方变成了相关利益方,则使得这场本来已经相对复杂的两方博弈,变成了更为复杂的三方博弈。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姑且不论这官是不是够清,光这把别人的家务事变成自家事的做法,已经是极为值得商榷的了。无论最终对李途纯的判定如何,都怕是难以服众。而这三方角力,各有各的缺陷与弱点:政府欠缺市场化运营企业的经验与激励机制,李途纯则是个人信用的过度透支,投行与基金们本身就不具备实际运营企业的能力,使得博弈的三方谁都没有能够胜出并将企业成功带出困境的把握,最终只能让“太子尼克号”这艘昔日的明星巨轮越沉越深……

两口子共同创业,如若日后婚姻破裂,如何避免因股东的婚姻问题对企业产生重大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