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派在郊区一幢半新的楼下驻足,向上望了望,走过去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个有点颓废、有点另类的年轻人,潘派看到他,眼神有点异样,他的眼睛很特别,再没有一个人的眼睛像他一样——孩子一样的清澈与野兽一般的邪气的矛盾混合,而且,是深蓝色的,让人怀疑他有混血儿的血统。
房间里回响着很极端的摇滚乐,让正常人无法接受的那一种,但潘派感觉很好。
“你找谁呀?”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找房子住啊!”潘派说。
年轻人上下打量她,“你想和我合租?”
“有什么好看的?你好像并没有限制合租对像的性别吧!”
“你不怕啊?”
“是你怕我吧!”
“我怕你?”
“那还罗嗦什么?”
“进来,看看房子再说。”
“行了!有地方住就可以了,反正我看你也没打算常租,我呢!也没打算常住。”潘派进来。
“你倒痛快,怎么称呼?”他一边问,一边把音响调低一点。
“潘派。”
“哦!我在网上常看到你写的东西。”
“你也进文学网站?”
“为什么不能进?我又不是不识字!”
“你是不是崇拜我?”潘派回头问。
男孩盯着她,“哎!有你这么大言不惭的吗?”
“这叫自信!”潘派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喜欢你的写作风格,不过不是崇拜。”
“说说看,有什么看法或者意见,我很谦虚的。”
“风格独特,不张扬,冷漠中透着温情,伤感中藏着欢悦,有点疏离又有点亲切,总体上是一种清新浪漫的感觉,就好像在听一首音乐,海边的音乐,有澎湃、有潇洒,还有落寞和寂寥,让我忘记平凡,让人感受幸福,更多的则是慰藉心灵的温暖!如果说现在流行的美女作家写的东西像饶有风韵的少妇,那你的文章就是天真未凿的少女,简单的眼神、清纯的微笑,却足以把人融化,我喜欢!”
“谢谢!我可不喜欢和那些美女作家相提并论,不过像你这样能把我写的东西理解得这么透彻也算不简单。对了房东,这的房租怎么算?”
“等一下,我不姓‘房’,也不叫‘东’。”
潘派笑了,“怎么称呼?”
“麦子聪。”
晚上,潘派住进另一个房间。
她在电脑前赶完一篇关于康侨的稿子,麦子聪突然进来了。
“哎!敲门!”潘派说。
“既然你没锁门就说明可以让人进。”
潘派看看他,“银行的门也开着,你怎么不去抢啊?”
“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我会记着下次锁门的。”
“你在写康侨?”
“是啊!一个成功男人!”
“你们这种小资,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你好像在讽刺我啊!小资的概念是什么?”
“有车有房有型有款不就是你这种白领小资所追求的目标吗?”
“不是,这些我都没有,因为我从来不想有,但是我有思想、有理想、有智慧、有勇气。神经,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潘派说着继续打稿子。
麦子聪耸耸肩,把钥匙放在她的桌上,出去了。
潘派接着写起博客——
潘派日记
这年轻的男子,眉宇间安然的放荡、唇角微扬的浅笑,都像极了倪杰,也许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共同的特质吧!记忆中的海鸟的沙滩,颓废的蓝白小舟,随意的飘扬长发,迷雾般的含泪眼神……让人忘了他的曾经,让人记住他——永远……这五年来,一直无法排遣对他刻骨铭心的思念,我只是需要一个疗伤的过程,等我伤愈,等我把爱还给你!
容帆路过儿科,听到病房里的吵嚷声。
柏榕正在发脾气,“我不吃药,我不吃!我要回家!”
容帆听到他的声音,推门进来。
“柏榕,怎么又不听护士姐姐的话了?”
柏榕跳下床拉着容帆的衣角,“大哥哥,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呆在这里。”
“你的病还没好,为什么这么急着出去?”
“再不出去,妈妈就要让坏叔叔抢走了。”
“这样吧!哥哥答应替你保护妈妈,你呢!就要好好在这里治病,听护士姐姐的话,病好了,妈妈就来接你了。”
“说话算数!我们拉勾!”
容帆笑了,一大一小两只手指勾在一起。
晚上,潘派一个人坐在楼梯口,今早走得太急,忘记了带钥匙。
十二点多了,麦子聪还没回来,潘派迷迷糊糊地坐在那睡着了。
麦子聪回来了,看看潘派,先轻轻把门打开,然后悄悄蹲在潘派身边,用手指轻轻触动她长长的睫毛,潘派醒了。
“哎!你……”她说。
子聪忽然一把将她抱起来。
“干嘛呀你!放我下来!”她叫道。
子聪抱她进来,放下。
“你呀!被人打劫了都不会知道。”他说。
“我没财没色,劫什么?”
“那倒是!”
“这么晚才回来,我差点冻死在门口!”
“我又没让你忘记带钥匙。”他说着回房间睡觉去了。
潘派没有睡,她真有些后悔住这房子,隔壁男孩麦子聪几乎每晚都有不同的女孩来找,他的生活很滥,是个很危险的边缘少年,为什么总是让她遇上这样颓废的人?她不忍再看到你当年倪杰那样的男孩,她想看到和他一样失落的人都可以振作起来。
潘派日记
常常可以从子聪身上捕捉到倪杰的影子,又是一个落魄的灵魂,一切好像又回到最初的样子,一切好像又要重新开始。我的感觉在慢慢地恢复……
中午,容帆来儿科看柏榕,他对这个孩子有种特别的亲切感,而从前,他是不喜欢接触小孩子的。
而小玉却告诉他,柏榕已经出院了,他走得挺急,让她代他向容帆说声再见。
下班时间,容帆一个人开车回家,红灯处停下,旁边一辆车中坐的正是康侨和小培。但他们谁也没看到彼此。
红灯变绿,他们失之交臂。
商场门口,容帆进去,打算为容雪怡买点补品。
康侨的车也在此停下。
小培说,“我下去买点东西,一会就好。”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等我一下。”
小培走进那家商场。
商场中,容帆和小培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几次,转来转去,终于面对面地走过来,两人不由驻足,两两相望。
周围人流涌动,只有他们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