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月光洒进窗子,钟指向夜里一点。
这一夜,襄儿没有睡。
小玉来到厅里,看到襄儿在黑暗中孤单的身影,她的手伸向电灯的开关,却听到襄儿道,“不要开灯!”小玉的动作停了下来,来到襄儿身边坐下。
“小玉,你有过心痛的感觉吗?为一个人……心痛……”襄儿的声音愈来愈低。
“是谁令你心痛了吗?谁忍伤害你这样的女孩子呢?”小玉温暖的目光看着襄儿冰雕一样的的侧面,冷漠而脆弱,似乎能让人听到她心碎的声音。
“他让我看到一种残酷,他总是在伤害别人,我却感觉到那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残酷,为什么……”她喃喃自语,“他好像受过很深深的伤,一直埋藏在心底,不让别人进去,别人也不敢轻易碰触。他好像随时可以破碎,随时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暗中,小玉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她真的可以体会得到她和她口中的“他”一样心痛着,一样破碎着……
“小玉,你不是说青春应该是美好的、充满阳光的吗?可是为什么,在他……是一场不计后果的伤痛与冒险?一场纠缠的蔓延和残酷的绝望,一场断了翅的飞翔……就像电影中那些青春岁月的镜头一般,延绵不绝的、跳跃轻盈的,还有血与泪……然后它们蓦然地逃走了、消失了,只把你一人,恶狠狠地甩在身后,独自面对那种种突如其来的、措手不及的——灾难。”她把子聪的故事与自己的心情编织在一起,好像这两者本就是分不开的。
小玉默默地听着襄儿的诉说,她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可是她会尽力去理解,她突然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弱者,都需要温暖,需要爱。
子聪也没有睡,埋藏已久的记忆终于又被挖掘出来——
“阿康,我不想和你分手,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离开你和小琦啊!”子聪的母亲方樱曾经这样对康侨乞求着。
“已经晚了,你走啊!”康侨显得那么绝情,不留一点余地。
门后那双少年愤世嫉俗的眼睛一直那样冷冷地望着他们。
“你不能这样对我!”方樱歇斯底里地喊着。
“你忘了自己做过了事吗?”
“这不过是你放弃我的借口,我知道你根本就是为了那个叫田园的女人!”
少年的子聪在那一瞬间对他们全部失望了。
“是你先背叛我,我们没什么好说!你走!”
“康侨,你真狠!我这么苦苦哀求你,你还这么绝情!那好,我走,我可以走,但是我要带着小琦跟我一起走!”方樱提出条件。
康侨没有一点争取的意思,回头看见在半掩着的门后,康琦就站在那里,他过去拉他出来,说,“康琦,你都听到了,你已经十五岁了,有权利选择和谁在一起。”
康琦抬头望着康侨,问,“如果我选择和妈妈在一起呢?”
“那你就和她一起走!”气头儿上的康侨这样说。
康琦含着泪,仍仰望着他,没有动。
方樱双手拉起他的手,“好孩子,跟妈妈一起走,我知道你不会丢下妈妈的!”
子聪却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奔回房里,狠狠关上门。
方樱走了,走得那么凄凉……
康侨来到康琦的房间里,说,“不要怕,爸爸会对你好的,像从前一样……”这是康侨对康琦说过的最让他温暖的一句话,可是第二天,他就亲手打破了康琦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点温暖……
次日早上,恕儿醒来,头昏沉沉的,大而无神的眼睛抹过一丝病痛的感觉,看看表,七点半了!还没给哥哥做早饭,快来不及了,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感到全身酸痛,头昏脑涨,迷迷糊糊地来一门口,看到杨峥正穿上外衣准备上班了。
“哥,先等一下,我给你准备早饭,吃了再走。”
杨峥看看他,“不用了。恕儿,我是哥哥,你不要像你的恩恩姐,把我当孩子一样照顾,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还早呢!你再去睡会儿。”杨峥推恕儿进房间,触摸到他的胳膊,感觉不对,“怎么这么热?”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着凉了吧!”
恕儿摇摇头,“我没事,你去上班吧!我穿好衣服就去,我会照顾自己的。”
“那好吧!”杨峥向外面走去,突然又停下来,回头道,“今天不要上班了,我替你请假。”
恕儿怔了怔。
“好了,快进去吧!”杨峥又回来轻推恕儿进去,扶他上床,又把被子盖好。
恕儿宠若惊地望着杨峥,“哥,我真的没事。”
“让你休息就休息!”杨峥命令道,翻出药盒子,拿出一盒药放在床头桌子上,又倒了一杯水,“快把药吃了!”轻轻拍拍恕儿的脸。
“知道了。”恕儿有些感动地望着哥哥,怀疑刚刚他是否良心发现或是想起了恩恩姐的嘱托才这样关心他的。
杨峥看看表,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连门都忘了锁,粗心就是粗心!
子聪没有上班,襄儿心里感觉好空。
中午,她心不在焉地将资料送去康侨的办公室里,康侨看了她一眼,说,“你好像拿错了。”
“啊?”襄儿睁大眼睛看着康侨,“对不起,我去换。”
“别急。”康侨说,“你有心事吧?工作的时候最好不要把私人情绪带进来。”
“已经是午休时间了。”她只说。
他笑了,“哦,是嘛!”看了看表。
襄儿抬头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他问。
她摇摇头,刚想出去。
“萧襄!”康侨站起来,把面前那一摞漫画递给她。
襄儿惊喜地望着他,“康叔叔……哦不……”
“没关系,我还是习惯你像小时候一样叫我康叔叔。”康侨微笑着说。
“你终于记得我了……”
“看到漫画才记起来,因为你长大了。”
“可是你仍然很年轻。”
襄儿出去后,康侨拿起电话打给恕儿。
突然传来敲门声,恕儿进来了,手里正拿着手机,“康总,你找我?”
康侨微笑着看他,有种疼惜与怜爱,像一位慈爱的父亲在看着自己的孩子,恕儿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你不是生病了在家休息吗?”
“吃过药,没什么事就来上班了。”
“如果他也像你一样就好了,有病来上班了,没病的却在家里不肯出来。”
“康总……”
康侨审视着他的脸,“你还好吧!昨天的事,其实你不必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我不要紧,可是您不能不在意子聪的想法啊!”
“你居然还会为他说话?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昨天你不该打他,他一定很伤心,所以今天他赌气没来上班。”
“难道他就该打你吗?”
“他打过我消消气就好了。”
“如果子聪能像你一样体谅别人就好了。”
“不要怪他好吗?”恕儿看着康侨,他的目光那么诚恳,“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对父子感情破裂。”
康侨终于点了点头。
子聪无聊地走在街头,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一座座高楼大厦拨地而起,他四下望望,好熟悉,好像小时候来这里玩过,爷爷常常带他来,这里以前应该是个小公园吧!现在就快变成建筑工地,工人们正在忙碌着。
子聪走近了,一工人对子聪喊道:“哎!离远点儿!一边玩去!危险!”
“师傅,这里还用工人吗?我想找工作。”
工头停下手中的活,上下打量着他,问:“你这样儿,能干这种活嘛!”
“看走眼了吧!我家三代都是干力气活儿的,我爷爷是蹬三轮车的,我爸爸是换煤气罐的……”说着,他看到恩恩站在对面。
子聪跟着恩恩一起走在街头。
恩恩看看他,挖苦地说:“你可真能掰啊你!你爷爷什么时候蹬过三轮车?你爸爸也没换过煤气罐啊!你这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子聪心不在焉地走着,似乎一句也没听进去。
“你是不是决定离开天资了?”
“也许吧!”
“你忘了你进天资的目的了吗?潘派可都告诉我了。”
“你们好烦啊!”
“你爸爸冷落你,你不开心,我们关心你,你又嫌烦,大少爷,你还真不好侍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