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衣室里,杨恕为男模特们试服装,形象指导急得团团转,“这个麦子聪又抽的什么风啊!又不见人了!”
这时康侨也进来了,“子聪还没回来吗?”
“没有啊!急死人了。”
康侨看了看杨恕,“杨恕,你多高?”
“177公分。”杨恕好像意识到他想干吗了。
“你代替子聪怎么样?”
“他的衣服我穿不了。”
形象指导说,“差不多就行了,快点!救场如救火啊!”
“不如让我哥杨峥来吧!他和子聪身高差不多。”
“发布会有他忙的,哪有时间做模特啊?就你了,我教你怎么做,不要系钮扣,走到前台的时候,把衣服脱下来,这样就不会有人发觉衣服太大了……”指导一边说一边帮他把衣服脱下来,拿过来另一件模特的衣服。
“还要脱衣服?不脱行吗?”恕儿却问。
“怎么?都这么大了,你还害羞啊!还是对自己身材没信心?瘦是瘦了点,没关系……”说着,指导停了下来,他看到恕儿后背上那一道道伤痕,“算了,对不起,我还是找别人试下好了。”他出去了。
康侨看着恕儿后背上的伤,眉头触动,“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这是……我爸打的。”恕儿的目光闪烁着,他无意让康侨看见这些痛苦的回忆。
“他为什么打你?”
“不为什么。”恕儿低着头。
“疼吗?”康侨用手指轻轻抚摸恕儿额头那一道疤。
“这是五年前的伤,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康侨帮他把外衣披上,不忍看下去,恕儿转过身,目光中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康侨看他的目光是那么心痛。
“康叔叔……”恕儿叫道。
“恕儿,我知道就算我做得再多也补偿不了你。”
“可我知道小的时候经常把学费和生活费寄给我的老师的人就是您,替我还家里欠债的人也是您,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明天就向媒体公布我们的关系,能够认回你,我什么也不在乎了!”康侨有些激动。
“别这样,您是很理智的,您不公开自有您的原因,我不在乎那些表面的东西,其实我早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拥有一双与您与子聪一样的墨蓝眼睛。而且,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对那个刚刚和好的家庭造成伤害,还有哥哥,他不是表面上看去那样坚强。所以,求求您,什么都不要再做了,就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您的爱,我已经感受到了!”
两人都有些激动,他们之间没有怨对,只有彼此的同情和关爱,他们心与心之间似乎有层隔膜,更有一种默契。不约而同地,康侨和杨恕这对拥有头亲情却不曾有亲恩的男子紧紧拥抱了。
子聪回到家里——康侨的家——从前的家。
一时之间,他还不太适应,他自由散漫习惯了,来到这里,什么都要改变,可是他想既然决定和父亲一起住,就要努力改变自己去适应父亲的生活,他知道自己的叛逆时期已经过了,他想和父亲接触和沟通,也许是受了倪杰和潘派的影响和感染,也许是受了恕儿的影响吧!
康侨已经回来,在厅里,翻了翻报纸。
子聪本想回房间里,但他想想,还是留下来。
他看着康侨,一直那样看着,一动不动,好像想看清什么、看透什么。
“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看什么?”康侨眼睛盯着报纸问他。
“因为我从未这样仔细地看过自己的爸爸,而你也不曾认真看我一眼吧!”
康侨抬起头,“我认真地看过,在二十三年前你出生的那一天。”
子聪仍看着他,“那天,你开心吗?”
“有种特别的感觉,你当爸爸那天就会了解。”
“爸爸,如果我说我没去法国不是因为我任性,而是因为你,你相信吗?”子聪忽然说。
康侨看着他,不再对他视而不见,他期待着他的答案。
“我只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互相了解,我只想和你、和我的爸爸做一对正常的父子。”子聪诚恳地说。
康侨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子聪放松了许多,“以前你不喜欢我,不愿再见我,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被遗忘了,可是那天在楼道里,你的手轻划过我的脸,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枯萎……现在我有一种,有一种孤儿找到父亲的感觉。”
康侨感觉到一丝欣慰,他知道从子聪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是多么不容易。
子聪看看他,试探着说,“我和妈妈常常见面,她还是一个人生活,什么也不缺,除了一个丈夫……”
“不要说了。”康侨阻止,虽然声音不高,可是不容拒绝。
子聪没有停下来,“你有没有想过,像你这样优秀的男子,为什么身边的女人会一个个离你而去?妈妈是这样,裴小培也是。”
“子聪,你这是在对你爸爸说话吗?”康侨的目光里带着些许责备。
子聪有些失望,“你可以对裴小培和容帆那么宽容,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的妻儿宽容一点?”
“够了!”康侨打断他,他的眼中有强忍的怒火,子聪仍与他对视着,他的眼神也不平静。
“爸,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呢?”
康侨转身向外走去,把子聪一个人留在厅里。
“每次都这样丢下我就走。”子聪默默地说,康侨不知道,他每次这样的冷淡对子聪来说是怎样的伤害,他不知道。
音乐、广场、跳舞的人们。
每天晚上,这里都聚集很多人,忙碌之余,对于不甘沉没于麻木了的日常的人们来说,这里算是个休闲的好去处。
襄儿,这个寂寞的灵魂,她喜欢独处,喜欢这种热闹中的孤独。
她在想一个人,想得睡不着觉,好久没有这样充实的感觉,从前总是太虚空,生命里缺少点什么。也许,她比烟花寂寞。
康侨开车经过这里,他无目的地行驶,对于子聪,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无法像对待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对他,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又是个可恨的孩子。他可以温和地对待身边每个不相干的人,就是不能对他态度好一点。
偶然瞥见萧襄的身影,人群里那么多人,他却可以一眼看到她,也许因为她太与众不同了,就算在人群里,她仍然是孤孤单单地感觉。她的表情那么安静、那么耐人寻味,像一幅画。
柔和的音乐中,一对对年轻的、年老的人们在舞池里翩然起舞。
她的眼神里有向往、有渴望、有期待,有淡淡的哀愁。
康侨走近她,她清纯的脸庞有些愁苦,无论何处,她都显得那么寂寞和无助。这个淡雅、清新的女孩子,她的内心深处似乎有着颓废的伤痛,痛得撕心裂肺,可是有谁能给和了她真正想要的爱?
她转头看到他,他侧身站在她身边,身材修长而有型,他微笑着,眼角的皱纹并未使他显得苍老,而让人很容易迷醉在那种成熟男人的味道里,他转头看着这个女孩,那眼神异常地温和和清朗,还有慈爱,像一个父亲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她笑了,那笑容虽然很浅,但是在她脸上却显得那么温暖那么动人。
他带她进入舞池,立即成了这里一道最独特的风景,他们是唯一一对年龄差别如此大的舞伴,但他们却是那么和谐,那么赏心悦目。
子聪也出来了,他看到康侨的车就在这里,然后他看到爸爸和襄儿,他的目光停驻在他们的身上,爸爸的微笑那么慈祥,他从未对他那样笑过,襄儿的浅笑那么幸福,她也从未对他那样笑过。他的目光中不觉中变得惆怅,他从未感到那样的失落、那样的困惑,从前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太认真,所以到现在什么都也没得到,反而失去更多,他的生命感到虚空。
他慢慢地转身,默默地往回走,刚刚寻找回来的感觉又一次被冰封。
早上,杨恕刚下楼,就看到艾奴在楼下。
“你……”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在他心里,对她始终觉得亏欠的。
“我的电话你不接,只有来找你。”艾奴说。
“我要上班了。”
“每次你都有那么多借口!”
“我……”
“杨恕,为什么?你对别人都那么谦和,唯独对我这样?我做错什么了?爱你也错了吗?”
“我真的要走了,别让哥哥他们看到我们这样。”杨恕向前走着。
艾奴追上去,“你不能这样对我!”
杨恕的电话响了,“喂?萧襄?开会的资料啊!我都带齐了,放心吧!……好的,下午我们一起去……”艾奴突然抢下杨恕的电话,大声质问,“原来你和萧襄还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