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康侨就来到子聪的住处,昨晚他没有阻止子聪离开,因为他知道他需要冷静。
子聪不在,也许他去为他妈妈办丧事了,康侨正要赶去那里,子聪回来了,他显然一夜没睡,头发凌乱,目光无神,泪痕还残留在脸上。“你妈妈的丧事……”康侨正要问。
“都办好了。”子聪语气平缓,康侨心痛地看着他,他的嘴角竟然还可以呈现出一丝笑容,那是怎么一种笑?凄然冷绝,仿佛在紧紧撕扯着康侨的灵魂。子聪连和他作对的情绪都没有了,他真是伤心到了极点,康侨却宁愿他可以像昨晚那样大声对他喊着恨他的话,那样,他心里有恨,就还有希望,可是现在,他那样平静,平静得让人担心他的心已经空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子聪慢慢地往里走。
“康琦……子聪……”康侨唤道。
“我好累,想休息。”他没有回头,只是很微弱地说。
康侨担心地看着他,他疲惫不堪地样子让他心痛。他还想说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子聪此刻根本什么也听不到。
康侨没有离开,他想起子聪说过,他总是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他身边,他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真的很失败、很失败,他不能再让他失望,可是,一个心里已经没有了希望的人还会有希望吗?
子聪茫然地走进来,没有锁门,也许忘记了,也许那对他根本不再重要了,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他只觉得自己剩下一副空架子。伤心到了极点,也便不知道痛苦的滋味了,只有麻木。
襄儿回到家里,小玉也刚刚回来。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好像都没心思去做事了。
“子聪怎么样了?”小玉问。
“他几天没上班,什么人也不肯见,看着他伤心,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襄儿伤感地说。
“我还不是一样。”
“恕儿不喜欢艾奴,他喜欢你。”
“相爱的人就一定会在一起吗?”
“我知道有一种爱叫成全。”
恩恩来到子聪的住处。门锁着,敲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她拨电话也没有人接。
恕儿到了,“恩恩姐。”
“恕儿,你怎么来了?”
“我请假了。”
“小琦好像不在,他会去哪儿呢?”
“他在,襄儿说他在里面,只是不肯见任何人,我担心他出事,所以就来了。”
“这可怎么办?他连我这个姑姑都不肯见。”
“我也担心他一个人在里面,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恩恩继续敲门。
康侨来了,看看两人,他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子聪在里面的房间里,他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仿佛已经没有了意识,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这两天来,他滴水未进,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他大概不想再活下去了,心中的希望全部破灭,以前的生命对于他来说成了一种多余。
恩恩走过去,坐在床边,心疼地望着那愈发清瘦的脸,平日里那个活泼的男孩子,此刻完全变了一个人。
“小琦,醒醒。”恩恩轻声唤着。
恕儿站在身后担心地看着,他望望康侨,他竟然一点表情也没有,甚至没有看子聪一眼,这父子两人到底是怎么了?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恩恩轻轻抚摸着子聪的脸,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睛无神,只有一种冷冷的空洞的感觉,让人看了心寒,他仿佛在看着一些毫不相干的人。
“你们来干什么?”他有气无力地问。
“小琦你别这样,你振作一点。”恩恩说。
“子聪,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恕儿蹲下来说。
“你们走吧!别管我!”他说着,声音仍然那么轻,他没有喊的力气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康侨突然走过去,抓起子聪的肩膀,“你给我起来!”恕儿想阻止,被甩到一边,他没想到康侨这么大力气,也许他是太生气了,而子聪已经毫无反抗的力量,从床上被扯到地板上。
“堂哥,你别这样对他。”恩恩拉着康侨的手。
恕儿赶紧去扶子聪,子聪没有力气站起来,他的一切都是消极的,他的思想意识里根本不想振作。恕儿却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着。
康侨看着地上的子聪,“你这样是想报复我吗?你恨我害死了你妈妈,你想报复就给我站起来,看你现在像什么?别以为折磨自己我就会心疼,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他愤怒地咆哮着,子聪身旁的恕儿好像被吓到,睁大眼睛望着他,他从没见他如此怒不可遏。
“你给我起来!”康侨又去拉子聪的胳膊,恕儿想阻拦,却被推到一边。子聪被拉起来,一阵炫晕又瘫倒在墙角。
“堂哥,你会弄伤他的!不要这样!”恩恩劝着,康侨真的生气了。
“你听到没有?”康侨对子聪怒喝着。
子聪毫无反应,康侨猛地扬起手,但是还没等他的手落下去,恕儿已扑过来护在子聪身上,康侨和恩恩看着恕儿,他是出于什么力量想来保护子聪呢?康侨的手慢慢放了下来,恕儿缓缓回头,他比子聪要惊恐,那一刹那,从前的阴影又袭上心头。
“让我劝劝他,他从小只听我的话。”恩恩说,“让我试试,你们先出去好吗?冷静一下,有你在,他恐怕……”恩恩说着,看着康侨。
康侨看了一眼子聪,走出去,来到厅里,他点燃一支烟,恕儿跟出来,关上门,站在康侨身后,看着他,他眼中的惊恐还未退去。
康侨回头,“是不是吓到你了?”
恕儿低下头,有些无所适从。
“刚才有没有弄疼你?”康侨又问,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恕儿摇摇头,“你把子聪弄疼了。”
康侨叹了口气,“他已经没感觉了,还知道疼吗?”
“我从来没见你发这么大脾气,我爸爸以前总是这样对我们……我……我不是拿你们相比,只是,只是你让我想起他。”恕儿解释着。
“我是不知道怎么对他才好,我只想让人快点好起来。。”康侨无奈地说。
“你可以对我和襄儿那么亲切随和,对子聪应该也可以。”
“他跟你们不一样。”
“你可以改变他,他很在乎你,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没有一个孩子喜欢父亲以粗暴的态度对待自己,那样,他会感觉不会你的爱,他以为你不爱他,爱他,就对他好一点吧!”
恕儿和康侨一起回到公司,襄儿看着康侨回到办公室,来到恕儿身边。
“他还好吗?”
“很不好。”他说。
“我们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恕儿说,“能做些事的人只有康总,可是他……”
“他还不肯见任何人吗?”
“恩恩姐在那里,可能他需要冷静,他不理我们。”
“我们只有等待吗?”
“也许吧!”
恩恩把做好的粥放在子聪面前,他始终不理她,恩恩讲了一下午,劝了一下午,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恩恩看看表,很晚了,她走了,来到门外,她给康侨打了电话,“堂哥,你可不可以放下手里的工作来看看他呀?他是你的儿子!你忍心看他这样下去吗?我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事,你要来看着他……工作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啊?你怎么变得这么铁石心肠啊!”
子聪听着这一切,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不会来的,他是这样认为的,他又给了自己一个继续堕落的理由。
康侨放下电话,从办公室里出来,庄曼正走过来,“康总,那边的客户又打电话来催了,您快去吧!”
“交给杨峥处理!”他急急地往外走。
“那边说明一定要您去,这可是笔大生意。”
“交给杨峥,无论成功与否我不怪他!”康侨出去了。
“康总——”庄曼想想,只好去找杨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