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资,子聪刚打完一杯水出来,还没有喝,电话响了。
“喂?……”他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整个人表情都变了,他有点无措。
襄儿看着他,“你怎么了?”
子聪看看她,摇摇头,突然好像想起什么,或是反应过来了,他奔向康侨的办公室,可是办公室里空空如也,子聪回头问襄儿,“他呢?他怎么不在?我找他……”他的声音竟发颤,让人担心。
庄曼经过,“康总有事外出,可能要晚上才回来,有什么事找杨峥就行了。”
子聪没再说什么,快步来到杨峥办公室,“峥哥,把车借给我!”
杨峥很意外,“什么事啊?这么急!”
“借我!快啊!不然来不及了!”
杨峥把钥匙给他,他转身向电梯那边奔去,襄儿看出他的反常,想也没想追了出去,杨峥出来和庄曼用莫名的眼神望着他们。
到了楼下,子聪上了车,正要开,襄儿拦在前面。
“让开!”子聪道。
“让我来开!”襄儿却道。
子聪怔了怔,下了车,坐到另一边,襄儿上车,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知道以他此的情绪开车一定会出事。
子聪从长廊另一面奔来,急得满脸都是汗水,好像出了什么事,跌跌撞撞地撞了好几个护士,小玉迎面过来,两人也差点相撞,他竟然没有注意到是小玉,仍向里面跑着。
“子聪,怎么了?”小玉喊道。
子聪这才明白过来,回头看她,他的目光怅然,精神恍惚,小玉从没见过子聪这样的表情,她第一次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叫作无助的东西,她感觉到一定发生了很大的事。
“我……我妈妈出事了……”子聪来不及解释,回头跑开,闯进一个病房。
襄儿锁好车,赶上来,到了小玉身边,小玉想起上次艾奴自杀也被送到这里来,她只能看着这一切,看着恕儿回到她身边,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现在是子聪,从没见子聪那样焦急,好像整个世界都乱了一样。襄儿和小玉站在那里,她们感觉很混乱了,她们像是局内人,又像局外人,她们想帮忙,可是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有心却无力。
黑暗的楼道里,子聪颓然地坐在康侨住处的门外,好久了,天很冷,他浑然不觉。他就像个放学回家后发现没有带钥匙的孩子,父母没有回来,他只好在门口等着,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可是子聪知道,他的父母永远不可能一起回家了,永远不可能,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而已,就在今天下午,他心里那个梦,那个埋藏在心底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打破,打得支离破碎。
康侨还没有回来,子聪从上午一直打电话,可是都找不到他,他也不在公司,为什么总是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他的父亲总是不会及时地出现在他身边?
他坐在台阶上,等到天黑,等到深夜,是不是还要等到天亮?他再没有去拨打那个电话,多拨一次,不过是让自己的心再绝望一次,一颗心,能承受多少这样的痛苦?他在发抖,不是因为冷,只是因为痛。
电话响了,他木然地看了看那个号码,对他来说,他早已知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他闭了闭眼睛,想让自己再多一分心理准备,可是他必须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接起电话,小玉在里面颤抖的声音哭着说,“子聪,对不起,我们救不了你妈妈,她……她去世了……对不起……她一直叫着你爸爸的名字……”她哭得那么伤心,为朋友母亲的去世,可是作为失去亲人的子聪却没有哭……
子聪表情木然,手机滑落在地上,他的手在抖,可是他竟然哭不出来,是自己太坚强了吗?他真的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他根本还来不及伤心,来不及接受,他根本不相信电话里那个人所说的话,她在骗他,她一定在骗他。
“子聪……子聪,你怎么样了?”襄儿接过小玉的电话在那边喊着。
他笑了笑,比以往笑得都要残酷得多,这是他对自己残酷的极限,他拾起电话,“小玉、襄儿,你们在骗我对不对?不要开这种玩笑……不要……为什么骗我……你骗我……”
“子聪,你不要吓我们……你怎么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你身边,你坚强点儿!”
子聪挂了电话,包围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等待。
康侨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他让子聪等得好辛苦,这一天,这一晚,是他崩溃的过程,是他沦陷的过程。
康侨走上来,看到子聪,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里?又没带钥匙吗?”
子聪没有抬头,他还是那样颓然地坐在那里,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怨的力气没了,恨的力气没了,骂的力气没了,哭的力气没了。
康侨感觉到不对劲,他轻轻去扶子聪。
“怎么了?你……”康侨关心地问着。
子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甩开康侨的手,他瞪着他,像仇视着一个敌人,他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泪水从那双充满怨恨的眼中不停地流淌,无法控制,他不想在他面前哭,可是真的无法阻止那眼泪。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妈妈出事了……那天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她很伤心你知道吗?她是自己撞向那辆车的!她早就病了,整天精神恍惚都是因为你!她临终前只想见你一面却见不到,我找了你一天,我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你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不在我身边,你对我、对妈妈太不公平了,你好残忍你知道吗?”子聪哽咽着、颤抖着,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是敌人,还是父亲?
康侨怔住了,不,是震惊了,“你妈妈她……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会这样?”他忽然大声地问,激动地抓着子聪的双肩。
“你还关心她的死活吗?你早就不管我们了!一切都晚了,都晚了!”子聪歇斯底里地喊着,“我恨你!我恨你!”他挣开他的手,向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奔去。
“康琦!”康侨喊道,可是他已无力去阻止他。
子聪再也没有回过头。
次日一大早,康侨就来到子聪的住处,昨晚他没有阻止子聪离开,因为他知道他需要冷静。
子聪不在,也许他去为他妈妈办丧事了,康侨正要赶去那里,子聪回来了,他显然一夜没睡,头发凌乱,目光无神,泪痕还残留在脸上。“你妈妈的丧事……”康侨正要问。
“都办好了。”子聪语气平缓,康侨心痛地看着他,他的嘴角竟然还可以呈现出一丝笑容,那是怎么一种笑?凄然冷绝,仿佛在紧紧撕扯着康侨的灵魂。子聪连和他作对的情绪都没有了,他真是伤心到了极点,康侨却宁愿他可以像昨晚那样大声对他喊着恨他的话,那样,他心里有恨,就还有希望,可是现在,他那样平静,平静得让人担心他的心已经空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子聪慢慢地往里走。
“康琦……子聪……”康侨唤道。
“我好累,想休息。”他没有回头,只是很微弱地说。
康侨担心地看着他,他疲惫不堪地样子让他心痛。他还想说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子聪此刻根本什么也听不到。
康侨没有离开,他想起子聪说过,他总是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他身边,他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真的很失败、很失败,他不能再让他失望,可是,一个心里已经没有了希望的人还会有希望吗?
子聪茫然地走进来,没有锁门,也许忘记了,也许那对他根本不再重要了,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他只觉得自己剩下一副空架子。伤心到了极点,也便不知道痛苦的滋味了,只有麻木。
襄儿回到家里,小玉也刚刚回来。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好像都没心思去做事了。
“子聪怎么样了?”小玉问。
“他几天没上班,什么人也不肯见,看着他伤心,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襄儿伤感地说。
“我还不是一样。”
“恕儿不喜欢艾奴,他喜欢你。”
“相爱的人就一定会在一起吗?”
“我知道有一种爱叫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