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他们?”董卓眼神鹰隼般锐利,“他们怎会知道我们今天经过这里?”
“你怎么肯定这伙人是冲着我们来的?也许他们只是一帮山贼。只是运气欠佳,恰恰碰上了你而已。”突然意识到我说得太多,不是一个弱女子该有的反应,我赶紧换了语气,“求求你了,快点离开这里吧,我害怕。”
对王夫人这支队伍如此熟悉的人会是谁呢?又是谁如此神通广大得知董卓在此经过?只是埋伏的这些人未免太脓包了吧?
“怕什么?就凭这几个草包想对付我?还太嫩了点儿!”董卓一鞭子抽下去,马又没命地向前冲,“我的女人,我要再保护不了,那还算什么男人!”
“你的梅,你没保护好吗?她现在在哪?”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自与溶儿分开后,本认为收敛了很多,谨慎了很多,谁知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董卓眉毛纠结,神情阴郁:“说得没错,我没有保护好梅,我让她失望,让她伤心。以前的我……小心!”我被董卓压在身下,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影影绰绰一个个在身边倒下,大颗大颗的血雨溅在腿上,头发上,热乎乎的,胸口闷得慌,想吐。我挣扎着想抬起头,被董卓死死压住,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又是何方神圣。
“龟儿子,忒狡猾!”董卓整个身子都伏在我背上,只感觉剑在飞舞,马在飞奔,横冲直撞之中,伏击之人似一片蒿草,纷纷趴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停下,马在喘气,人在喘气,汗液和着血滴大股大股的流。董卓灌了一口水,忽然大笑起来。
“笑什么?”
“这设伏之人也太小瞧了我!想对付我董卓,怎能尽选些三流角色!若是精兵强将,这一路,便没这么好受。”
“你不觉得这是人家的骄兵之计?离郿坞还远,前面更要小心!要不,我们回府?我担心前面有埋伏。”
“有埋伏又怎样?伏兵再多,也是我董卓的剑下之鬼!”他擦拭着剑上的血迹,须发尽张。
“我怕……你对付不了他们。”刚才那些人比第一批人多得多,也厉害得多,若再有埋伏,应是为数众多的精锐部队才对。
“若似方才那般,区区几百人,就权当割草放牧!”
口里这么说,董卓还是谨慎了许多,但直到郿坞,也没什么异常。
郿坞地处洛阳城郊,是一处开阔的山谷,那里群山环绕,翠****滴,堪称人间仙境。谷中,忙碌的工匠往来穿梭,凿石声锯木声不绝于耳,木料巨石堆得如座座小山。
此时的他,正对着一处宫殿出神。工匠们的速度确实惊人,开工才多久,这个别致的建筑已初见规模,雕栏玉砌,画角飞檐,其华丽别致堪比秦时阿房。
“我要将普天之下所有珍宝尽纳其中!”
人生间最能体现男人价值的就是权力与金钱。居高位享厚禄是所有男人一生的目标,没有人能例外。藏宝阁内,置身于奇珍异玩的海洋,董卓将一串硕大的珍珠项链绕在我脖子上。
“喜欢什么?尽管挑。我说过,你是这里的女主人。”他摩娑着我脖子上的珍珠,语气该死的温柔,还带着明显的沙哑。肥手的滚烫粗糙与珍珠的冰凉润滑奇异地在我身上引发一阵颤栗。
“我要你。”
心中有千百个闪念,哪个闪念在这一刻都只是闪念。这种情况出现,决不是意外。意外的是他此时此刻竟说了出来。在征求我的意见?有商量的余地?
“带我去看你种的梅花。”
这么多年,我都从容应对过去了,这一刻,我也要拼一把。有些事,你总要去试,才会知道结果。
“不是要将所有的梅花都搬来吗?不是为梅建的宫殿吗?天下至宝,难道就是这些冷冰冰的石头?这就是梅喜欢的?”
“我看这宫殿是为你自己建的吧?你口口声声说梅,梅,其实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梅,你根本就忘了她!”
我捧起一大把珠宝扔到他身上,如果我激起了他的怒气,我想我一定会死在这里,死在他的掌下。眼见他因欲望而微眯的眼睛又铜铃般大了起来,我有一股玉碎的欣喜。我期待那一声清脆的玉响。
“梅,我要看看你为梅种的梅花,要看到你为梅做的一切。”
我不知为何要如此盛气凌人。压抑得太久,就会爆发。厌倦了以笑容撒娇心计应付一切,面对他,我只有一种方式——发泄。
“起来,带我去看梅,让我看到那些真正的珠宝,有活气的,有生命的,不是冷冰冰的真正的无价之宝。”
在它面前,我惊呆了。耸立眼前的,不是那个黑黝黝的怪异的模型,它活生生呈现在眼前,白色的基座,四四方方,基座上方,四个白色的三角平面,组成一把平平稳稳的锥子,闪着光,直插云天,插进我心里。
“金字塔……”茫然自语中,我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踉踉跄跄跌进了那片神奇。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墙壁,暗哑的颜色怪异的壁画长长的甬道通往不知情的过去还是未来。豆大的汗珠稀少得可怜的氧气令人憋闷,确切地说是令我憋闷,因为董卓一点反应也没有,里面正在忙碌的人们也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好奇地看着我,他们的瞳孔异乎寻常地张大,似乎只是为了让我看到那里面的自己苍白如鬼惊惶失措的影像。
“这是为梅建的陵墓,还未完工。别怕,你就当它是一座寻常的塔好了。”董卓紧紧地圈住我,在带我看了几乎几十亩的梅林之后,又将我带到这里。“听工匠说,死后住在这里,就能进入天堂。”
煤炭就这样说过。他们那儿法老的陵墓就是这个样子的。可是,为什么我越往里走,不祥之感就越强烈?甬道里用来照明的灯,怪异地闪着鬼眼,热气扑来,肌肤似乎要片片风干脱落,脑子里一片混乱,成千上百的脚步声,成千上百的争吵声,成千上百的不明物体一齐涌来,渗透每一寸肌肤深入五脏肺腑直钻脊髓,不知是今生的磨难还是前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