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官刹,是你吗?”躺卧在床上的半裸男子眯起眼,望向晨曦乍现的窗外。
他伸出手将大床另一边的女子揽近,一张邪肆的俊脸埋在她的颈际:“有事吗?”幽暗的眼半眯,指尖在女子如瀑的黑发间穿梭。
“好,我起来了,你可别冲进来,吓着我的爱妾。”男子从床上坐起,亲昵地在女子唇上烙下吻痕后,才慵懒地套上外衫。
十四王爷走到前方的厅堂,便看见一脸不善的官刹。
“怎么,天才刚亮,就有人惹你不快?”王爷径自坐到桌旁,倒了杯茶喝。
“为什么这么做?”
十四王爷笑叹一声:“唉,还是教你给发现了,在看到言曦出现时,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说清楚。”他冷酷的脸庞,聚着巨大的杀气。
“弱点,她是你的弱点,一个人只要有了弱点,就无法成为最强的强者,你无法下定决心,所以我插手了。我替你铲除了惟一的弱点,让你成为这天底下最强的人。”
“湖边的尸体也是你安排的?”
“我派人假扮成乱党抓走言曦,本想将她幽禁个几年,再假传她的死讯,让你替她报仇,消灭所有的乱党,没想到言曦为了不想成为你的包袱,竟然乘机跳下山崖,这下子弄假成真,她真被乱党捉去,我也只好找个女尸来顶替,继续完成计划。”事到如今,他可不容许功亏一篑。
“没想到,我当了这么多年猎人的角色,将每个人都逼入绝境,却也只是你的猎物,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他脸上的怒意勃发,痛恨被人玩弄在股掌间。
“别生气,现在言曦不是回到你身旁了吗?故事到最后,依然是个圆满的结局啊!”幸而言曦没死,否则他真的一辈子都对不起官刹了。
“这五年来我发狠地杀人,如果那一天没看见言曦的脸,我差点一掌将她打死,你所谓的圆满结局,恐怕就得换成我找你索命了!”五年来,他活着的惟一目的,就是为她报仇,没想到这一切竟都操控在另一个人的手上,他实在愚不可及。
“我可不敢和你这个‘红眼罗刹’作对。”他只是顺水推舟,利用他来完成自己的大业而已。
“是吗?你何时又要拔除我的‘弱点’了?”
十四王爷摇摇头,笑道:“我可不想自己的后半辈子都遭到你的追杀。”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不,你不会。”十四王爷的剑眉微挑,窥透官刹的情绪变化。
官刹冷笑:“没错,杀一个不怕死的人太无趣,我会找到你的弱点,毫不犹豫捏碎,就像你对我一样。”说完,他仰天大笑,转身离去,浑厚的笑声随着强劲的内力直冲云霄。
翌日,王府内一阵惊天动地的慌乱,言曦不见了!
是被人带走,还是自行离开,没有人知道,官刹的脸可怖至极,情绪暴烈而残酷,再度化身为凶残的索命罗刹。
所有人战战兢兢地寻找,但过了五天了,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绷紧的神经像根拉紧的弦,随时会绷断。
他手上的人命廉价得令人不值,找不到她,尸横遍野又算得了什么?
“官刹大人,在西山的山脚下,有人发现了一位极似樊姑娘的人。”
官刹闻言,红眼烧灼着疯狂的焦急,他一闪身,便消失在那名目瞪口呆的属下眼前。
日暮时分,昏淡的夕光中更显冬色的荒凄。
山脚下,稻草搭成的小茶棚像个穿不暖的孩子,瑟缩着身子在寒风中摇摆。
坐在桌子后头的老茶郎,啜了口酒,暖暖身子,他抬头看看云雾缥缈的峰顶,又看看空荡荡的桌椅,叹了口气。唉,从早上到太阳下山,就只见到刚刚才坐下的那一名男子,本想和那戴着笠帽的客人说些话解闷,可莫名地却不敢上前,心中有一股畏意。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到处打打杀杀的,朝廷似乎铁了心,不将那些乱党赶尽杀绝誓不罢休,连带的影响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生意不说,人心惶惶倒是最大的民怨。
再喝了一口酒,远远地,他好像看见有人走了过来,老茶郎精神一振,赶忙放下酒,起身招呼。
“客倌,请坐。”老茶郎热络地掸掸椅子,上头覆着一层的风沙呢!
“客倌,您要酒还是热茶?”老茶郎的眼都笑眯了起来,这可是他今天的第二位客人。
“热茶。”
“是,马上来。”老茶郎应了声,转身忙去。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茶水端上了桌,老茶郎对着面貌清灵的姑娘说道:“客倌慢喝,小心烫。”
年轻姑娘点头,轻啜了口热茶,挥手要老茶郎自忙去。
默默地坐在一旁的男子,目光始终锁着那名女子。在西山山脚下,他不知绕了几圈,最后还是让他找到她了。
这会儿,又来了两名大汉,老茶郎忙堆起笑,赶忙招呼去。但一看清来人的模样,却吓得退了好大一步。
“想要命就将身上的银两全交出来!”两个蒙面强盗逼近,手里的尖刀霍霍向着那姑娘和另一旁戴着笠帽的客人。
姑娘气定神闲地啜了口茶,剔透的黑眼折射着夕光,一闪一闪地像在嘲弄人:“荒郊野岭,还蒙着脸不敢示人,定是作贼心虚。”
两人一愣,互视对方一眼,眼底有着狼狈:“少废话,将身上的金子全交出来,就饶你不死。”穿着黑衣的男人凶狠地说道。
“这儿人烟罕至,是个杀人灭迹的好地方,你确定要饶我不死?”她笑谈生死的模样,可把在一旁的老茶郎看呆了。
“还嘴硬!”
黑衣人阴森地一笑,手起,却是同时挥向戴着笠帽的男人。
刀落,预期的鲜血没从颈子喷出,只有冷酷的笑声回荡在小小的茶棚内,挤压着众人的耳膜。
笠帽被掀了开,老茶郎顺着黑衣人的视线望去,在抬头看到那男人的眼珠时,骇得倒抽口气,连退三步。
黑衣人扯下了蒙面的布巾,全神戒备,而一旁的老茶郎看得吓软脚。那男的到底是人,是妖?为什么他有一双妖异的红眼?为什么他杀人时,眼眨也不眨?
轻易地闪过了凌厉的杀招,男人阴沉下脸,才一出掌,便结束了两人的性命。
“你竟联合别人要杀我?!”他攫住那女子的手,怒吼出声,像只发狂的野兽,恨不得撕碎她。
“回答我!”他拼命地摇晃她,胸口的烦躁全化为残暴的意念,忽然有股冲动想伤害她,让她也感受那痛楚。
“是,没错。”她倔强的眼凝视着他,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正被绞痛着;那夜,她回房后,茫然失措,寻不到心底真正的出路,这时,她的师父来接她,她能怎样,当然是默默地跟着离开。
官刹拧着眉:“为什么?”极端忍耐的话从他的嘴硬生生地迸出来。
“我们两人本来就是敌人。”
官刹微愕:“你还是不相信我。”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正一寸一寸地缩紧,一点一滴地死去。
“谁会相信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官刹冲着她阴寒的一笑,手掐住她的颈子:“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我,从没变过。”她毫无情分的声音,让他的心脏一阵撕裂。
“这些天,你又杀了多少人,难道你敢否认?”她的身子一缩,脸上努力地不泄漏出脆弱的情绪。
他的红眼鲜艳得如同血一般:“我为了谁杀人,你会不知道?樊言曦,你比我还狠、还冷酷。”官刹没有捏断她的颈子,他的力道能让她意识清楚地感受所有的疼痛。
“你胡说!”她胡乱地捶打他,拒绝相信他的话,这罪名太沉重,她如何负荷?
他手劲稍稍松开了些,看她痛苦地呼吸着,眼中有着残忍的快意。
“别再骗自己了,这五年来,我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替你报仇,那些魂魄全是你的祭品!”他的冷静消失了,涛天的怒意只为将她扯下,一起沉沦,没道理只有他一人在苦海里载浮载沉。
官刹的脸像乌云阴沉地笼罩着阴暗的海面,他的红眼迸射出灼人的利箭,她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理智。
“一起沉沦吧!我的爱人。”他阴恻恻的一笑,从头上垂下的黑发覆上她苍白的脸颊,像在昭告她即将面临的黑暗命运。
官刹猛力地抱起她,轻功一跃,像只鹰一样飞入云霄。
许久许久,西山下起了一阵强风,小茶棚上的稻草被风刮开,简陋的桌椅四散,徒留满地的狼藉。
飒飒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官刹抱着她,深入潮湿阴暗的林中。
高耸入天的树遮住冬日薄弱的阳光,林中,白天似像黑夜,伸向无穷的阴暗,永远没有天明的时候。
风一吹过,林中便发出饥饿的呻吟,无人敢进,深怕被这片林子给吞噬了。
官刹毫不犹豫,在这黑色的幽冥林中奔驰,如果这是地狱,他也要拖她一块进去。
他发了疯的痛恨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朵笑,那都是骗人的!
抓起胸前的女人,他凶恶的眉眼对着她:“我会让你痛不欲生!”他举起她,将她丢入林中深处的溪流内。
她在冰冷的溪水中挣扎起身,苍白的脸庞上发丝纠结:“你疯了!”她的声音像浸过水般,带着冰冷的湿意。
“我的确是疯了,从爱上你开始,我就疯了。”他猛地跳进溪中,伸手更加抱紧她,横于腰际的手臂,禁囚着她的去向。
言曦的背脊僵得直直的,身子因冷意而颤抖。
他瞪着她,从来不曾这么脆弱过,直觉教他要掠夺某物来安心,他的手扳过她的脸。
两人眸光相对:“我要你的身子。”
不顾她的阻拦,他撕开她的衣,露出的雪白凝肤,令他血脉贲张。
“然后,放了我?”她咬着唇冷道,一点都没有女人该有的惊慌失措,说得像是一桩交易。
他抚着她脸庞的指尖倏地僵硬,曾闪过的一丝温柔,消失不见。
“办不到。”他低下身,用唇齿折磨她,她的挣扎激起他体内的兽性,他的手攫住她捶打的双手,在她白皙的身上肆虐。
他的红眼炽热,但视而不见她脸上强忍的痛苦,他打定主意要得到她!即使是痛恨也好,他要她记上他一辈子。
埋在她胸前的头颅猛一抬起,望着她紧咬着唇瓣,殷红泣血,他心痛如绞,手掐住她的下巴:“敢咬舌自尽,我就杀了所有一切和你有关的人。”
一记痛彻心扉的撕裂侵入,让她游离的魂魄归位:“啊!”她仰起身,眸子和他的红眼交错后,开始涣散……
他的手一张,承接住她的身子,看着她昏厥的模样,浮上的却是她闭目前那一道恨之入骨的眼神。
此时他那对红艳的眼眸虽仍是妖异,但却多了抹复杂的苦涩,他强占了她,她怕要花上一辈子来恨他了。
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克制住心荡神摇的冲动,他解下了自己的衣衫套上她的身,怕她被林中的寒意给冻出病。
“我不放开你,我永远都不放开你!”
粗哑的声音响起后,许久,这个如黑狱的林子,再无人声。
两天了,她已经昏迷两天了,她再不醒来,他就要杀光老大夫全家,心中的一股闷气直压得他想杀人。
“是她自个儿不愿意醒来!”与他的医术无关!但老大夫不敢大声喊出来,怕这一喊,头跟脖子恐怕就得分家了。老大夫简直要崩溃了,两天没有好好休息,对他这把老骨头而言,已是生不如死、天大的折磨。
官刹狂飙的火气无处可发:“闪开!”老家伙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她。
老大夫畏畏缩缩地闪到一旁,真真要吓死他!他还记得家里的大门被人一脚 开,自己被从被窝里抓出来时,他还以为强盗来了,没想到定睛一看,比强盗还可怕,是一个红眼珠的妖怪!他几乎没当场厥了过去。
“敢昏倒,我就杀了你全家。”红眼妖怪威胁的话让他连眨眼都不敢,更别提昏倒了。
他只好含泪看着这红眼妖怪占据了他家,将他的家人当成奴仆般吆喝,却连反抗都不敢。只是他很纳闷,这红眼妖怪怎会知道他是个大夫?他忘了自己屈服在红眼妖怪下,别人又何尝不是?人都是自私的,只要不关己身,管别人家死活。
“你醒了……”官刹目不转睛地注视言曦,怕是他的幻觉,但又极度渴望地瞅着她不放。
他走向前,攫住她的手,连让她收回的机会都没有。
“大爷,我可以走了吗?”见床上那名姑娘醒来,老大夫迫不及待地争取自己的权利,这两天,也看习惯了大爷的红眼珠,感觉上也不像初见时的那般惊惶了。
“滚!”他头也不回地斥道,贪婪的目光直盯着床上的女人。
“你也滚。”每说一字,她的喉恍若被火烫过般难过。
官刹松开她的手,起身倒了杯茶:“声音难听死了。”他恶声恶气地说道,但双眼却有着掩不住的松懈。
坐回床边,他扶起她的身子:“喝。”他喂她饮水,形成一副怪异又亲昵的氛围。
“忏悔?”她的唇边噙着冷意。
“随你怎么说。”克制着胸膛的戾气,他旋身放回杯子。
“放我走。”粗哑的声音从她喉中传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让她恨上了心,一旦执着起来,怕是很难再改变。
官刹攫住她的下巴,让她无法逃避:“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只要她别再这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任何事?”
“任何事!”
“那我要你的命。”她的力气渐渐寻回了,脸上的笑弧弯弯的,像聚集了冬日所有的阳光,但那眼却是比冬雪还冷上三分。
他一窒,两人的目光僵持,谁也不让谁。半晌,他缓缓开口了:“你真想要我的命?”
言曦脸色一白,但又迅速地恢复了神色:“没错,我要你的命。”
官刹的唇抿得死紧,狂放浓烈的眼蓄满了深刻的抑郁。那是什么?是情,是恨?还是被人遗弃的无力感?
他闭上眼,有一股错觉,像回到十多年前,那个被火烧灼的小小男孩,没有人爱他,即使天地间少了他,也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在乎。
“什么叫做爱?我真的曾经拥有过吗?”他喃喃地说道,神情恍惚,矛盾的脸庞上,脆弱一闪而过。
见状,言曦冷漠的眉眼多了抹几不可见的痛意。为什么她无法摆脱他的影响?这个男人,强占了她的身子,除了愤怒,她不该有其他的情绪才对。
突然,一道凌厉的杀气掩至,官刹左臂一挡,下瞬间,他被削落的左臂,划过半空,掉落在地上。
他不能避开,一避开,死的将会是床上的女人。
“杀!”砍下官刹左臂的男人一喝令,门外又闪入了数名大汉包围住官刹,无数条锐利的刀光剑影直刺向他。
一身血湿的官刹点了左肩的大穴,制住了潺流的鲜血,他不稳地晃了下,右手震碎了其中一人的胸膛。
“这也是你的计谋吗?”他不看拿刀刺他的男人,目光紧紧锁着床上的女人。
言曦拼命地摇头:“不是,不是我!”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带人冲进来杀他。难道,他一直跟着他们,从西山下,一直到这里?
官刹的背又被划了一道,背部全流满了血,他咬着牙,痛苦地笑了:“你真的是我惟一的弱点……”他的呼吸剧烈却又稀薄,脸庞因失血而铁青。
他跪伏在地上,眼直望着她,扭曲狰狞的脸庞上杀意渐渐褪去。又是狠厉的一刀划在他的背后,鲜血张牙舞爪地爬满他全身,官刹拾起地上的利剑,强迫她握在手中。
她的脸上爬满了泪,不断地摇头:“不要,不要……”
从哭泣到愤怒的嘶吼,最后是无止尽的绝望,她嘶吼得嗓子都哑了,封印在内心深处全冲了出来。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想死,所以才没有多加反抗,他想用最直接的方式来惩罚她。
“我现在就把命给你——”他握住她的手,将利刃刺入自己的胸膛,呼吸渐渐停止,倒在血泊中。
“不!”她跌下床,他身上的血味,几要让她狂乱疯狂。
她颤抖着手,抚向他的胸膛。没有,连一点细微的颤动都没有,她的心跳仿佛在瞬间也停止了般。
“官刹,你醒来,你不是说过永远不放开我吗?!”她拼命地摇晃他,拒绝相信他已死去。“不,这不是真的!”她发了疯的怒喊,心里的沉重让她再也无法负荷!
周围的几个黑衣人,似乎都被官刹的自残给骇住了。但言曦接下来的举动却叫他们心惊:“言曦,住手!”
言曦的师父迅即向前,挥落了她要抹上颈子的刀,也顺势打晕了她。
“等我……”闭上眼,拂过的风声像是魂魄哭泣的声音,她从此坠入痛不欲生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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