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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旗袍

穿旗袍的极致魅力是:看一眼就想让人上去动手撕。

能够将旗袍穿出妖娆风姿的女子,穿其他款式的衣裳也不会输给谁。

相比其他衣物来讲,旗袍对女子身材又是极其挑剔的。

张曼玉在《花样年华》里每换一件旗袍,都有几个固定的镜头,腰、领子、手臂、小腿,由此可知王家卫是一个懂旗袍的人。穿旗袍,身段扁平纤细的人,一折身便穿出红颜的曲折命运来;太丰满了,就成了发福的姨太太,灵魂无法驾驭肉身,肉身也就无法驾驭有灵魂的衣裳。

领子是考验一件旗袍的关键,镶边、盘扣与发型、耳环、项链的搭配,都是致命的细节,容不得一点马虎。不光要看正面,还要看背面、侧面,要面面俱到。

腰身是穿旗袍的关键。旗袍对三围要求最严的便是腰围,要细、要柔软,因为旗袍是根据满人的旗装改制的,旗装是十分木讷僵硬的服饰,没有纤细灵活的腰,穿不出旗袍的生动风韵。

穿旗袍抱着手臂的女子,通常给人十分凉薄的感觉,那凉薄是因着纤细和弱不禁风形成的。旗袍要穿得好看,不能有结实粗壮的手臂,白玉一般细细的,我见犹怜。

穿开衩高的长旗袍,行走时露出大半截腿,观者看的是整体效果,对小腿要求不是很苛刻。若穿短旗袍,便如同公主裙一般,不能遮丑,必须要有无懈可击的小腿线条,方能让玲珑的小腿衬出旗袍的精致。

最挑战身段的衣服,是最简单的衣服,因其没有花哨的点缀,观者的注意力只好放在曲线上,穿旗袍是很危险的尝试。拥有一双傲人长腿的莫文蔚,穿旗袍似骑马装,野性难驯;娇小单薄的董洁,穿出鸳鸯蝴蝶派小说女一号的神韵。

除却玲珑有致的身材,还需要极有涵养的言行举止来陪衬旗袍带来的这份娇媚雅致。你可见过哪个粗俗的女子能够穿出这份千娇百媚过?那样的人,只能是悉数毁了这般精致的物件。

十五六岁,突然迷上旗袍,爱它盘扣和滚边的精致细节。只是身量未足,嫌它又长又沉闷,便自作主张剪短了,险险遮住大腿,配旧牛仔裤穿,顶着一头长卷发,上半身是东方的,下半身是西方的,矛盾又趣致的结合。

过了数年,开始喜欢长旗袍,盖着脚面,走路要轻且慢,那光滑柔软的布料蹭着小腿。只是剪了短发,怎么穿都像是张恨水书里的女学生。

张恨水是很会打扮女人的,他喜欢女人在蓝布罩衫下露出红绸旗袍,天真老实中带点诱惑性。他写女人穿旗袍,大多都是银灰色,给上了年纪的女人做盔甲。年轻的女人大都穿翠绿、明黄、桃红、粉紫,银灰色很难压得住,可是稍微有了点年纪,姿势沉稳老练了,穿银灰色绸旗袍,裹织锦抑或皮草的披肩,才能压住场子。

再过数年,又开始买各式短旗袍,毕竟日常生活里长旗袍穿起来多有不便。最具考验的依然是身材,为着能穿出那一袭心爱的衣裳不能纵情吃喝,生活处处需要克制与警醒。只此一件小事便验证了“自古两难全”这句话。

后来,曾参加一个女性沙龙,邀请函做得极其考究,建议参加者着旗袍。待兴致勃勃去到现场,放眼望去却是众多的乡下新娘。且不论着装搭配与面料好坏,仅从背后望去,便让人生出无限失望。大批量的流水线生产,女性得天独厚的后背曲线美生生被背后的那一条拉链毁了去,更谈不上后背花色的完整性。

与闺蜜Rose谈起时,二人意见出奇一致,那便是旗袍一定要选择高端定制,它带给你的绝不止惊喜那么简单。传统盘扣或是盘花双扣,需要女红单针全手工缝制。老上海考究的侧拉链,小立领,圆柔的斜襟以及细致的绲边,再加以昂贵面料,配以女子婉约的眼眸及优雅的姿态,拼成一幅魅惑的图,远不是平白什么时装所能比拟的。

面料,当然重磅真丝是不二选择。

有人说棉质素旗袍也不错,可知素旗袍根本不算是旗袍,至多是一条布裙子罢了。何况也不是谁都有那样澄澈洁白的气质来衬托那份素净。

至于搭配,保守过时的人总会想着盘一个发髻,珍珠项链翡翠镯子,这不是深闺怨妇大太太吗?现代美学强调的却是一点点刻意的不和谐。卷曲大波浪,无论是散落腰际,还是随意挽起,都是不经意的挑逗与诱惑。腕上佩戴小小璀璨名表,举手投足更是平添几许高贵。

冬日,则是穿旗袍的最好时节,因那满街头的臃肿暗沉都将成为衬托你的背景。

同时夺人眼目与之相搭配的不是大衣,而是皮草。

皮草与大衣有着本质的区别,大衣是附和众人,而皮草则是宠爱自己的体现。并非说皮草比大衣金贵,只是一旦穿上了,姿势就要好看一点。毛茸茸的领子众星捧月般围着精致面孔,皮草掀开,双宫真丝小立领,娇嫩与矜持一下子就来了,关键是一点刻意都无。

中年太太穿旗袍穿得是低调与温婉,但前提是亘古不变的需要生活克制,终生与脂肪对抗。到了那般年纪,如若三围不再傲人,配一袭皮草,也只能是用来掩饰不足了。

但年轻貌美女子穿皮草,却是一只母兽出山的神态,杀气四溢;也有温驯的,仿似一只幼猫,趁人不注意,伸出爪子在你身上留一道痕,终生难忘。

这样的姿势,自冰天雪地里走来,艳丽可想而知。入得室内,脱下皮草,玲珑身段裹一袭真丝烂花绡旗袍,又如立于枝头的一只雀鸟,由不得你漠视。

一个女子,若能穿出旗袍真正的味道,想必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抵挡那种摄人心魄的魅惑。但是否抵挡得住又是无关紧要的,一切美好只为着自己,只因你值得这一切,并非是谁值得你这般。

世间万事,如若为着谁,总会疲倦,且时日长久后自会生厌,因有期待势必会有失望,所谓得不偿失,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