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生在中国(下卷):复生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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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辛亥年 (56)

山西军政府于这一天--辛亥年九月初八日(1911年10月29日)就宣告成立,其驻地就设在山西咨议局,军政府中分设军务、参谋、民政、财政、外交、司法各部,又另设了筹饷局、警务局。山西军政府将原已被封的《民报》报馆重新开启,并将《民报》改为《山西民报》,在其第一版上用红色大号铅字排印发表了讨伐满清檄文。

这一天,太原城中的许多居民在吃过午饭之后,发现新南门街一带的墙上已贴出了安民告示,头衔写的是"中华民国晋军政分府大都督阎",文章内容讲的是清朝如何腐败、革命的意义之类,其末尾所署日期是"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

可是,太原城中的商人们纷纷忧心忡忡地向过往的学生们问道:"自古以来,凡是经过战争的地方,常有'先让兵匪大抢三天,才出榜安民'的传闻。你们能料定太原三天内没有变动吗?"学生们则乐观地笑着回答说:"不会有事的!第一天先没乱,还不是明证吗?"

到了这一天傍晚时分,山西军政府与山西咨议局的一些工作人员,就纷纷跑到背街的小巷,寻找可以暂息躲避的地点,一些外省外县人则纷纷跑到了山西大学堂的斋舍内躲藏。随之而传起的,是这样一条恐怖的消息:"今天晚上要焚抢商号!"

上灯以后,枪声又响,人声、炸裂声相继嘈杂起来……

中国自古以来流传着一句俗话:兵就是匪……

才当上了山西都督的阎锡山"阎老西儿"正得意洋洋地处于"呃(我)不管啊!呃说得算!"的状态中,真是"一朝权在手,就把恶来行"!……

士兵们与流氓、坏分子成群结伙地在太原城中大抢特抢,并且又杀人、又放火……他们先抢掠了藩库、大清银行、官钱局,然后抢掠帽儿巷一带的金珠店,西羊市、估衣街等处的各大商号……烧红了半个天的大火将柳巷、东西羊市街、桥头街等处的房屋建筑都烧毁了……整整一夜,连枪声在内的各种可怕声音一刻都没停过……

阎锡山这个山西都督当然不会下令阻止这一切,因为,他若想直接将明着封存归公的各类财物划为他私人所有毕竟有些麻烦,可是,趁乱抢劫来的各类财物他却想得多少就能得多少!在他而言,"银子"从来就是他的革命憧憬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之一,此刻,他可以"不管啊"、可以"说得算",他平生终于第一次能任意将数十万、数十万的银子抢到他自己的私囊中去了……

到了九月初九日(1911年10月30日)的黎明,太原城中那零乱的枪声才渐渐停止。城中秩序混乱不堪,商店铺行都门倒架空、寂无一人,满街都是被抛散毁坏的货物,马路壕沟里,则到处倒栽着死人……最可怕、最触目的就是军械局门前的景象!许多只狗正啃着一堆死人的尸体,而站在门口的大刀队官兵们,则熟视无睹地闲看着,他们各自手中的刀刃子足有二尺长……

曾忧虑到这一切、并曾希望能尽力阻止这一切的陆光熙被枪杀之后还不到一天,这一切就发生了……

陆光熙已死,他没有看到这恐怖的一切!……

"塞北梅花羌笛吹

淮南桂树小山词"……

陆光熙再也看不到塞北的灾祸了、再也看不到世界上的任何灾祸了!弟兄们辛亥年仲秋天离别时,陆光熙曾在北京宣武门城楼下说过:"我这一生注定该看到的灾祸,恐怕也都快看完了……"才到辛亥年晚秋天,这悲哀的预言果然在命运中实现了……辛亥年晚秋天,陆崇寿却在故乡淮南之地经历着连绵不断的灾祸……

陆崇寿与徐翰林徐至恂、"小迷糊"叶维松一起从北京回南之后,先一起回到了南京。南京那时正处于清朝江南提督张勋、江宁将军铁良等人率其所部暴兵制造的血腥恐怖中。在此之前数日--武昌起义的消息才从电报传到南京的时候,南京简直立刻就开始响应了!可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清朝江南提督张勋、江宁将军铁良、两江总督张人骏就开始在南京进行了残酷镇压……

由于南京这座中国东南重镇雄踞长江天堑,紧扼湖北、安徽、江苏、上海交通,恰扣中国东南各省咽喉,从古到今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清朝廷在南京布置了重兵防守--在南京城厢内外,驻有新旧两军,城内驻有新军第九镇官兵九千余人,其镇统制为广东番禺人徐绍桢;旧军为张勋统率的江防军、赵会鹏统率的江宁巡防军、王有宏统率的新防军等,总共二万余人。浓厚的革命气氛已经笼罩了第九镇,此时第九镇中的革命党人大部分都是下级军官与士兵,与中上级军官没什么联系,不过,一些很明白南京未来前景将会如何、并且觉得害怕的中上级军官中甚至已经有人悄悄逃离了军队。统率旧军的江南提督张勋、江宁将军铁良早就与统率新军的第九镇统制徐绍桢有很深的矛盾,两江总督张人骏对于徐绍桢也很是疑虑,由于武昌起义是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发起的,所以,武昌起义的消息传到南京之后,南京城中各种有关新军第九镇也将起义的传言仅仅一霎时就已经到处飞扬起来……徐绍桢本人并不是个革命党人,他对于这些传言造成的影响当然惴惴不安。张勋、铁良当然一边大肆镇压南京城内的革命活动,一边拼命催促张人骏尽快将徐绍桢给处置了。张人骏也着实慌张起来,他连忙下令不再给新军第九镇补充弹药,甚至还命令徐绍桢将其属下各部队现存的弹药悉数缴还军械库,并派张勋率其所部旧军江防兵二十营对于新军第九镇进行监视。南京城内的一些绅士也在劝说张人骏出面宣告独立,张人骏对此可不敢接受,因为,张勋那混蛋一贯信誓旦旦地宣扬他如何如何坚决效忠大清朝,他若死咬住谁是革命党,一点不问,捉过来就杀,现在这年头,万一自己被张勋死咬住是革命党,他一翻脸可不管什么两江总督不两江总督的,就会来将自己捉去甚至杀掉的!张人骏岂敢不怕张勋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