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生在中国(下卷):复生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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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辛亥年 (67)

就在石家庄已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半夜时分,偏偏真有山西革命军的两营官兵被火车运到了石家庄火车站--这是由于吴禄贞早已与山西革命军总司令姚以价约定,在九月十八日(1911年11月8日)早晨之前,将其所部两营从娘子关运到石家庄听候调遣,以备发动起义、会师北京丰台。姚以价严守信用,真个就派其部下统带官乔煦带着部队过来了。这两营才被从娘子关运过来的官兵到站之后,就由于听到车外枪声大作而被困在车中动弹不得,他们真是又惊又怕,都怀疑是不是受了吴禄贞的骗了!过了一阵之后,乔煦觉得总困在车上不是事,就急急忙忙地指挥众官兵下了车,并命令他们就地布防、不许乱动!众官兵惶惶不知所措地等了很久之后,也没见有敌来袭,都甚感奇怪……待熬到天亮之后,他们才总算知道了吴禄贞已被杀死的消息。乔煦急忙用电话将这个重大消息报告给了远在娘子关的姚以价,姚以价听了,大惊之余,急令乔煦立刻率所部仍乘原车回娘子关。

九月十八日(1911年11月8日)的石家庄,简直都快成了一座死城,驻军逃避一空,满地尽是他们所遗弃的军装子弹之类。居民店铺则全都关门闭户……乔煦带着众官兵退出不远之后,想想那些被遗弃的军需品就那么白放着实在可惜,就又命令开回石家庄将那些军需品尽量收拾起来,运回娘子关,并派出少数官兵留驻在石家庄,随时察看动静……

吴禄贞死得可真是够惨的!石家庄火车站北边不远处,就是英美烟草公司的一座高大的洋式房屋--当地人俗唤作烟卷公司。这烟卷公司的大门口,就放着他这个没脑袋的死人的尸体,腔子冲着西北、腿脚冲着东南、身上犹自裹穿着清朝陆军中将的制服……

--吴禄贞之死真是喧闹一时,军咨府军咨使良弼下令悬赏捕凶。袁世凯则装模作样地派段祺瑞前往石家庄负责查办、并收拾乱兵。九月十九日(1911年11月9日),第六镇所属步兵第二十三标吴鸿昌部从滦城回驻石家庄,留驻石家庄的山西革命军则全部退守娘子关。又过了不久,袁世凯的嫡系奴才李纯接任了陆军第六镇统制,与此同时,在段祺瑞的查办之下,吴禄贞遇刺一案则未作深究,不了了之。吴禄贞惨死之后,他部下的一些革命军官孔庚、何遂、倪普祥、刘樾西、公孙长子等人都逃到山西参加革命去了。九月二十五日(1911年11月15日),清朝廷改派张锡銮为山西巡抚,统率陆军第三镇统制曹锟、第五混成协统领卢永祥等部进攻山西……

按照公历,吴禄贞被杀惨死之日恰恰是在李鸿章"悬崖撒手"而死十周年这一天。死时的吴禄贞年仅三十一岁!

反正楼船下武汉,征帆待抵金陵城……

清朝海军的历史就这样在萨镇冰的手中结束了!……

清军第一军总统"北洋之狗"冯国璋率部夺取汉口、纵火行凶之后,有一天晚上,冯国璋突然派人来到了清朝提督萨镇冰此时驻扎的旗舰--海容号巡洋舰,给萨镇冰送来了新任节制湖北前线水陆各军钦差大臣兼湖广总督袁世凯的命令。袁世凯说他已到湖北劳军,请萨镇冰在今夜九点到肖家港车站晤面。于是,这天夜里,萨镇冰与此时一身兼任其参谋、副官、秘书三职的汤芗铭一起上岸,然后从刘家庙车站乘火车到了肖家港车站。一派漆黑的夜色中,一个奉袁世凯之命守候在站台上的马弁将萨镇冰与汤芗铭引到了离站台数百米远的一列火车上,带进了袁世凯的车厢之内。

袁世凯一看到萨镇冰,未待萨镇冰说话,就先开言向萨镇冰大寒暄了一通,然后,他一边向那马弁略使了个眼色,一边向汤芗铭说道:"你先去隔壁略歇歇。"--隔壁,是清朝陆军第四镇统制吴凤岭的车厢。

那马弁连忙殷勤地引着汤芗铭离开了,这个豪华的车厢里只剩下了袁世凯与萨镇冰两个人。车厢里灯光雪亮,而车窗上却都蒙着厚厚的黑丝绒帘幕。

袁世凯故意笑道:"萨军门,汉口克复,海军可是功居首位啊!"

--袁世凯当然是在说怪话、反话!自从萨镇冰率领舰队到达武汉长江江面以来,躲藏在楚豫号军舰上的逃督瑞澂曾多次要求海军舰艇炮击来往于长江江面上的革命军船只,可是,萨镇冰始终没有允准。瑞澂也曾要求海军与陆军配合,以远射程大炮轰击武汉三镇,萨镇冰还是拒绝。由于"五窝囊"摄政王载沣与"吃饭巴图鲁"海军大臣载洵刻意提拔旗人出身的海军军官掌握海军主力军舰,所以,此时海军以"海"字命名的四大主力舰中,海容号的管带为旗人喜昌、帮带为旗人吉升,海琛号的管带旗人荣续,他们仨都是"老慈"(慈禧太后)命令"蠢老七"醇贤亲王奕譞所办的那座位于北京西郊颐和园昆明湖畔的微型水师学堂的毕业生。冯国璋率部来武汉镇压革命之后,曾躲过萨镇冰,秘密与喜昌、吉升、荣续商议过进行统一的军事行动,对付革命军。萨镇冰担心海容号、海琛号会出事,就立刻将旗舰从自己原先所乘的楚有号改为海容号,以加强对于那些旗人军官的控制。萨镇冰移驻海容号之后不久,冯国璋就派自己手下的两个军官于两天之内来了三次,拿着袁世凯的命令与他自己的亲笔信来晋见萨镇冰,强烈要求海军炮击武汉三镇,协助清朝陆军进攻革命军。可是,萨镇冰每次都只是淡漠地找些诸如"江水日浅,兵舰上溯不便"之类的理由,将事情拖延下去,并不响应。冯国璋哪里肯就此罢休,他当然催促的更加厉害,并用"皇命在身"、"谁敢抗旨"一类的话相威胁……九月初五日(1911年10月26日),萨镇冰倒是率海军舰队进行了一次炮击,舰队从下午三点钟左右出发、到四点钟左右返航,一共出行不到一个钟头,由于萨镇冰的严令,各舰都未向武昌、汉口、汉阳城内发炮,其所发之炮多远射荒郊而空阔的江面。其实,海军只需数炮,就可轻易地将武汉三镇中的任何一座城池击毁……革命军的一些山炮、野炮的一些炮弹却打中了海容号,致使几人受伤,其中一人就是管带喜昌从北京带来的旗人跟班。当革命军那位于武昌附近的凤凰山炮台也开始向海军舰队开炮的时候,萨镇冰就立刻命令舰队全体驶回刘家庙附近的江面会合。此后,海军舰队又有过两次军事行动,可是,每次行动也都不过才一小时左右,革命军那边并未受什么损失,海军这边也不曾舰毁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