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生在中国(上卷):沧海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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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英法联军劫掠三山五园 (7)

虽然咸丰皇帝前些天不在园内,但是圆明园内的御膳房仍旧昼夜不息地生火备饭,供应在园内留守的各色人等的饭食羹汤,通州张家湾、八里桥一带的战事并没有影响到圆明园中"吃"的等级和"吃"的秩序,虽然战事的消息让按照各个等级定时或者不定时地传膳传点心的园中众人时时心惊肉跳,望着眼前按照分例配给的丰盛食物只觉得梗塞难咽。咸丰皇帝传的早膳很快被送到了同道堂,由于他很少觉得他自己有过像这么饿的时候,于是他不用太监服侍,自己动手,拿筷子夹起了一个芙蓉烧卖放到了装着一碟子熏醋的五福龙纹小碟子中蘸了蘸,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够烫的!"他在心中说道,但是忍不住饿、还想再吃几口。可是当他再次用筷子将这个烧卖送到嘴边的时候,只见肃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同道堂,顾不得是否违反了宫廷中请安磕头的繁琐规矩,扑倒在地,对他高喊道:"皇上,不好了,好像'夷兵'已经往圆明园这边来了,已经有人听到了特别响的洋枪声了。咱们得赶快离开这个园子!"

"啊,是,得快,得快!"咸丰皇帝一边将筷子上剩下的那大半个烧麦往嘴里一塞,哆哆嗦嗦、十分费力地咀嚼着,一边将那双沾满了油汤和醋汁的镂花银筷子随手一扔。筷子滚落在他的御座上,在御座上铺着的那个明黄底龙纹满翠织锦的华丽坐垫上留下了一串亮滴滴的油渍和醋点。咸丰皇帝踉踉跄跄地跟着肃顺跑出了同道堂,在圆明园中众人的惊恐和慌乱中率先跳上一辆马车,在侍卫们的围护下冲出了圆明园大东门。决定随咸丰皇帝一起到热河去的人也都在涨耳的吆喝和争吵中登上各自的车马,拥挤着朝咸丰皇帝离去的方向追逐而去。

咸丰皇帝等一行人马前往塞外热河的前几天路程,可以说是在四周兵荒马乱的环境中行进的,沿途的州县村庄不是处于战争中的紧张状态,就是处于战事后的破败景况,连草根子都快吃绝了,哪还有什么多余的食物和奢华的器物供给这个"巡行"、"秋狩"的皇帝一行去挥霍、浪费。因此,这一大群从北京城的皇宫和各个衙门府邸中跑出来的饿鬼贪妖也免不得过了几天颠沛逃窜、衣食不周的苦日子。负责调度这次"巡行"和"秋狩"的肃顺不可能有本事凭空替这许多人弄来些他们享受惯了的山珍海味,就是普通的鸡鸭鱼肉也罕有其逢,有时候从州县、驿站的小官那儿勒敲出一副猪头肉、半碗猪下水,也都只能尽着咸丰皇帝先狂吞猛咽,而其他人只能吃些窝头、稀粥之类的粮食骗骗肚子而已。有时,他们从穷乡僻壤的村民佃户那儿抢劫来一只鸡、几只鸡蛋,还没说分给谁吃,而众人已经争得快引起械斗、恨不得揪下与其抢食者的头,当然最终得到鸡和鸡蛋的还是咸丰皇帝,他吃不了的才"放赏"给他宠爱的妃妾和他必须笼络的亲信大臣,连他儿子大阿哥载淳都未必能沾着一星半点,只得像其他人一样喝些杂粮和野菜相掺合熬成的糊糊汤。"吃"是如此,则"住"必然与之相应,不可能讲究。连咸丰皇帝在内的众人,如果不怕本夜天冷的话,就缩在车上凑合一晚,如果实在想住到屋子里去的话,无论是缺衾少枕的床还是铺着又旧又潮臊气霉气熏鼻的稻草和麦秸秆儿的土火炕,仍旧得先尽着咸丰皇帝和那些特别受咸丰皇帝宠信的人睡,而其他人则只能就地躺下,睁着眼睛盼天亮。所以当咸丰皇帝一行众人狼狈不堪、人困马乏地走到离热河行宫--避暑山庄已经相当近的喀拉河屯行宫的时候,已经觉得像是又到了天堂,在这个虽然地狭屋少、又旧又小、但是却已经听不见任何洋枪洋炮声的行宫中狠命地吃了一顿,困死鬼托生似的痴痴地睡了一觉。那一天是咸丰十年的八月十五(1860年9月29日),咸丰皇帝一行都觉得能过这么一个不用担心洋枪洋炮将自己打伤炸死的中秋节已经是神灵的保佑、祖宗的恩德了,谁还去想紫禁城中的富贵,圆明园中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