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蓄能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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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的诞生

我叫李志。我过往的人生是一场悲剧。

13岁那年,我父亲因癌症过了世。为帮母亲减轻压力,高中毕业,我就在外面闯世界。工作没多久,弟弟又查出了尿毒症。为省钱给弟弟治病,我生病不去医院,越拖越严重,结果惹上了麻烦的肺病。公司以影响工作为由辞退了我。我急需用钱,一时找不到新工作,见报纸上有药厂招募试药员,就试了试。

于是,我的悲剧人生就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一切都需从我与药厂签订的那份为期半月的试药协议说起。

那是一份价值10000元的协议。根据协议,他们给我吃些名字奇怪的药物,而我每天只需躺着床上,等人不时抽点血即可。

这钱看上去好赚,实际却不尽然。除了他们抽血的频率吓人,那些鬼药吃下去后,人也总是晕晕沉沉。因此才过了七八天,我就虚弱得不行,甚至还昏迷了几次。

而在我以为苦日子就要到头时,又有人来与我谈新协议。

原来,药物在我身上出现了奇特反应,需进一步观察。所以,他们想与重新签一份时限不超一年的特殊协议。

具体我没太多想。重点是:这次他们会给我100万!现付!另外,我若遭遇不测,家人还能得到额外100万赔偿金!

这还要想吗?要是我这条贱命能换200万,不管怎么都值。至少弟弟肯定能活了,母亲也能过上舒适的生活。所以死就死呗,有什么关系?再说,我还不一定会死呢。所以,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当时我身体状况十分糟糕。在工作人员陪同下,我去了趟银行,亲眼见证了账户中的确存入了101万。多出一万,是他们对上份协议的提前支付,诚意十足。

在陪同人员机械笑容的注视下,我清醒意识到,我把命卖给了他们。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一年,于是将所有钱都汇了回去,然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中,我问了问弟弟的情况,也将事情原委简单道明。我尽量说得轻松,但母亲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她要我再考虑考虑,还想把钱打回来,让我别跟他们签协议。

听得我烦躁起来,拼尽力气,冲着母亲大声吼道:“你管那么宽干吗?这事签定了,哪能说后悔就后悔?你告诉李海(我弟弟),叫他振作一些。一年后他要是不好起来见我,我就把他扔屎坑里去。还有,你也给我把身体管好了,别治好了李海你又出了事。就这样吧!”

不管母亲在那边还想说什么,我匆匆挂掉了电话,还关了机。完了后,我心里难受得很,但又觉得自豪。为什么呢?可能我潜意识觉得自己还不赖吧。无论作为一个儿子、或者是哥哥,我都尽到了责任。

说起来,父亲死后,年少的我就觉得所有责任都压在了肩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也到了该我解脱的时候。大概因为这个,当时我内心深处,居然还有一丝丝的轻松呢。

但很快,我就再也轻松不起来。尽管我对接下来的命运有足够悲观的预期,但我仍不曾料到我将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接下来的漫长光阴,是我悲催人生中最幽暗的岁月。

在此期间,我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他们敲碎过我每一块骨头,切开过我每一块肉,不只一次。我接受过无数次注射、吞下了数不清的药物,被抽取了难以计量的血液……

我并不知道他们在一次次奇怪的实验中对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察觉到,这具身体变得越来越特殊。不知何时,这具身体有了惊人的自愈力。在每一次被摧毁后,伤势都会自行愈合,躯体则变得更加坚韧、敏锐。以至后来他们想再次切割我的血肉、敲碎我的骨头,甚至完成注射,都极不容易。

这不是全部。

我感觉自己成了黑洞,对外界能量有种本能的饥渴。我能吸收不同力量来壮大自身。强烈的电流、炙热的温度、甚至那些笨蛋企图用各式器械与工具、尝试着摧毁这具身躯时,我都能从中汲取能量。

在各种让人痛苦不堪过程中,我吞噬各种能量,并将它们蓄存在这具血肉之躯。这像是我从各种折磨与实验中获取的某种本能。疯狂的是,它仍然随着折磨的程度的提升,而不断增强。

这是突然开始,却又极为漫长的进化过程。也是我仅存的希望。

我不确定他们有无发现我的秘密,所以,当我悄然汲取了足够的力量,便在他们惊恐的呼喊声中,迫不及待扯掉了那些加诸我身的重重镣铐。

我记得当时的情景。

我费了些力气,才将手脚从几道麻烦的镣铐中挣脱。我力量惊人,血肉柔韧且具有不可思议的弹性,我想今后世上很难还有任何镣铐可以将我困住。

在这过程中,他们试图用强大的电流将我击晕,就像过去那样。可我早就适应这种程度的电击,我在痛苦中吸收电流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壮。

在刺耳警报声中,我动了起来。我轻易敲碎身前一堵堵高墙,在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闯出一条光明大道。

他们不甘心让我离开。有人躲在暗处对我射击。子弹击中了我,在这具躯体上泛起一道道微小奇异的肉浪。随着波浪消散,子弹携带的力量、甚至温度,大都被我吸收于体内。然后它们就完成了使命,软绵绵滑落坠地。而我毫发无伤。

至于夹带在子弹里的麻醉弹。它们连刺入我皮肤都十分困难。我便无视它们。

当我敲开最后一堵墙,就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实验室外,是一片荒芜沙漠。沙漠的风狂暴而炎热,可对我来说它们却那么亲切、温柔。我想到了家人,于是就朝着沙漠尽头,笔直狂奔而去。

我速度很快,以至在我身后,形成了一股颇为壮观的尘暴。在无边无际的黄沙中,我如尖刀般,穿过风沙热浪,直达彼端某个能见人烟的城镇。

当我在视野尽头见到一座小城,才放慢速度,走向人群。

这里的人们好些人与我面孔相似,是典型的东方人。有些却有着高高的鼻梁,瞧着颇具异域风情。大概是我这身从实验室里穿出来的古怪衣裳,人们看来的目光很是怪异。幸运的是,他们都懂普通话。于是我很快就搞清了状况:如今已是8年后,这里则是祖国最西方的一座小城,塔城。离我南方老家至少3000公里。

这时我才知道,我的生命被他们窃取了整整8年。呵呵,8年!可以说,他们偷走了我最后的青春。

但无论如何,我总算自由了。

我归心似箭,可为了张回家的车票,我不得不在塔城先找一份小工。我力大无穷,因此轻易就找到了份力气活。我干了两天活,赚了200块。

拿到钱,我首先就去找了部电话,想打回去问问家人的近况。奇怪的是,我记忆中大多数号码都成了空号。直到我记起死党的号码,才总算找到个说话的人。

在这时,我才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不打通电话的真相:

那本是个吉利日子,母亲跟放假在家的弟弟乘着中巴车,去乡下外婆家参加一位村老的90岁寿宴。哪想车开到桂江大桥路段时撞坏了扶栏,一头栽入了桂江里。车上19人全部遇难。当时桂江发着大水,多数人至今没能找到尸体。在这辆中巴车上,除了娘和弟弟,还有我大舅和二舅一家。我年老的外婆听了这噩耗当场昏死过去,再也没能醒来。很快,我心神憔悴的外公也跟着去了。

这场悲剧当年在老家那边传得众人皆知,还上了新闻。由于与我有关,死党特意去乡下证实了一番。

所以,我又知道,为何我会打不通任何一个亲戚的电话了。

也许我该顺便说说我爹这边的情况。

我爷爷奶奶共有5个孩子,老爹是老么。排他前面的三个年幼夭折。爷爷奶奶那辈条件苦,又重男轻女,所以老爹出世后四姑就送了人。13岁时老爹因胃癌离世后,两位老人家没了寄托,郁郁寡欢,没过两年也就先后过了身。所以这世上我知道并可能还活着的亲戚,就剩下我那素未谋面的四姑。

我不晓得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悲痛吗?是的。我整个人都懵了,不知不觉就哭成了泪人。我不记得还有哪次曾这样伤心过。我爹离世那会我不懂事,并不明白那对我的人生而言意味着什么。再说什么事有母亲担着,她会安慰我们。可她也不在了。

还有李海。他病好后,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这是我爹生前一直期望的事情。也是我之所以甘愿牺牲自己的动力。他怎么能就这样死掉?这样一来,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我心甘情愿的成全,又有什么意义?

痛哭一场后,我开始茫然。世界之大,却没了我的归处。所以接下来该怎么活下去?

我失魂落魄,像具行尸般在小小的塔城游荡。入了夜,我就爬上了塔城最高的楼房。在夜色里,我站在顶楼的蓄水箱上注视这异乡小城的夜景。

这不是我熟悉的世界。我熟悉的世界已经不在了。我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所以眼皮底下一户户泛着暖光的窗户,反而让我格外感伤。我很孤独。这感觉如此强烈,所以我又一次痛哭起来。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