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尚书听得忍不住满脸堆笑点头,抬脸转至白衣公子却见他一脸似笑非笑,仍是刚才那般表情,不觉微感失望。他不觉怔怔抚须寻思,想怎样寻个办法来帮助这常泛之老兄的一臂之力。他这么想着,突听琴声倏止,亭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此人纤纤瘦瘦,脸上苍白殊无血色,背了个采草药的篓子,一身却作宦宫打扮。只见他一闯进,尖尖十指压住琴弦,缓缓说:
“唐突打扰,请勿见怪。”
他的嗓音不疾不徐,温温存存的自有一股闲适之气,奇异的有安定人心之力,使得凉亭里的所有人一时对他的惊扰不作计较。那白衣公子微微诧异地盯着那小宦官身上宫服。而那小宦官凝重的神情似乎正急于一件事,放下背中篓筐,取出一竹筒横放于半圆桌台中;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包金黄色药末,倒一些于竹筒中,又取出一些弹向空中。这些药一散开,立即发出一阵甜香。这小宦官同时取了瑶琴抚于左手,右手一挥而就地弹起来。
他自亭中闯入,到放篓、置竹筒、取药末、弹药末而至后取琴弹琴,似乎万事由己操纵,旁若无人的样子。他弹的是一首“桃天”,奇的是他单手弹就,但宫商角徵羽之音却比两手者毫不逊色,而且琴韵便若其人,浩浩然便如广袤苍穹、滔滔江海;又如汩汩清泉,澄澈中带柔劲,温雅平和地自有安抚人心之力,一时间亭内喜气盎然,春风流水,花气馨香。
这琴艺的高超常累幽自愧不如。那白衣公子更听得如痴如醉,心旷神怡。忍不住便奏和其调,哼出声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小宦官边弹琴,全副心思其实尽放于凉亭上一角,突听这哼声,出其不意,“铮”的一声随着个“华”字止住了手,诧然地微皱起眉。也正在此时,从亭上突飞掉下一物,张开口紧紧地咬住白衣公子的手背,竟是一碧绿小蛇。
亭里几人“啊”声为此惊变。几乎是与此同时,从亭外飞入一黑衣人,一剑鞘将小蛇挑飞至空中,一扬手飞出一小针将它牢牢于凉亭柱中,长剑出鞘,横架于小宦官颈中。
这小蛇毒得厉害,一转眼那手背所咬之处便以肿起。小宦官看看那长得粗犷的男子,斥道:
“你不顾他性命了么?”
这时那白衣公子也自镇定,伸手封住了自己手背上的几个穴位,他一挥手拂开那男子。
那小宦官一经挣脱,便匆匆走至白衣公子旁边,从怀中取住两白色小丸,一颗教他服下,另一颗捣碎敷于手背。又从腰侧解出一小刀,转身走向那于柱中兀自挣扎的小蛇,微一犹豫一刀剖开其腹,取出蛇胆,叫那白衣公子服了,说道:
“近一个时辰内会有轻微腹痛,但很快没事。”
他说完,拿起药篓,对仍处于惊愣的常累幽作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转身便要离去。
这白衣公子原是了不得的人物,与他随进的一干人早以被刚才的惊变吓得面无血色。这小宦官要走,如何放人?就见黄衫者使了个眼色,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又架在小宦官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