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地调起琴弦,强打精神抹着琴韵,她侧耳倾听,突轻笑出声:
“皇上,你的琴艺落步了。”
他闭起了眼珠,她又喃喃地拍合琴律,青紫的容颜上一抹淡笑,相识的种种电光火石地在脑中一一重现。
“源我一个鸳鸯蝴蝶梦,源我一个鸳鸯蝴蝶梦……呵,假定仍有来生,天运,天运!”
在驿途客栈的檐瓦上面,她决意不唤他名字——他猛地张开眼,琴声也在此时骤然断了,一个“梦”字仍未弹完。
她的眼眸已然闭上,垂下的手停止了她的挣扎,只是那唇边的一抹笑仍未消弥,安详美丽如异胎极绽。
他的脸顿成呆板颜色——这一切,终究是梦一场。
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拂拂扬扬地,煞是好看。
他一动不动地呆怔在那儿好久,忽然推开那张琴,悠晃着走了出去,前面似乎有人想拦住他,他张手拨开,踱至外面苑中,抬头瞧这满天的飞雪。
真是好奇怪地松了口气的感觉,她走了,将他的灵魂也一并掏空带走了。
要他怎样形容这感觉,而希望呢?渴望呢?回忆呢?明天呢?却不复存在,这么孤立于缥缈天地间,披挂着这尘世间俯仰皆是的寂寞,恍惚中灵魂似乎便抽离了躯体。只觉百年流于一瞬,而黑暗,一早将世间的各个角落攻陷。
“哈!”忽然想笑,但喉咙却被哽住,缥缈中似乎有个歌声在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干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红颜逝去,教他往后几十年时光,只身却往哪里去?
大雪纷拂竟已持续了七八天,加上凛凛寒风,凄厉如魑魅呼号。
在离京城不远的永安镇上,几个满脸凝重的宦官踌躇徘徊地瞧着堆得偌高的白雪,其中一个年轻的忍不住抱怨:
“这鬼天气!……
其他两个也齐声叹息,终于有志一同地走进一家酒店,他们是宫里负责采办的宦人,几天前便领了上头这一道令,却因赶上这一场该死的大雪,什么都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