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天籁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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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常凌云心智未失,待两个周天过去,他体内气息平复下来,便睁开眼打量眼前这个满头大汗的陌生男子。这人浓眉星宇间透出一股淡淡的清冷。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见到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此一来,心思一乱,险些岔开气去,听得常建一声“闭眼凝神!”赶紧将眼睛闭上,收敛心事,专心疗伤。

待刁小舴扶起常建,常凌云脸上泛出红色的光彩来,明显伤势转好,已无大碍。常建看了看站在府玉骐身畔的府紫薇,见她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他指着地上雷孟的尸体,转头问刁小舴道:“这人是怎么死的?”

“很明显是在替人运功疗伤的时候,被人拍到后背扰乱心气而亡。”刁小舴在常建运功的时候仔细检查了一番,排除了那个少年在疗伤时伤人的可能性,淡淡答道。

府玉骐自然看得明白。扶着妹妹,心头也是大乱。雷孟一生为他们府家尽心尽力,谁知却遭此陷害。现下最紧迫的便是让妹妹尽快疗伤,还有安葬雷孟。

即是排除了常凌云伤人的可能性,众人不再追究,准备速速赶到府家通知家丁前来收尸好好安葬。这才一抬脚,听得一声“且慢!”从身后传来。

这一声带着三分虚弱的叫声却透着七分不可违逆的语气。常建等人均是一愣,停下来,看着那个刚刚逃过生死大劫的年轻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

“你是谁?”他望着常建,轻声问道。地狱里走了一遭,现在的他仿若走在虚幻中,浑身无力。但心中有个声音在拼命的朝他嚷叫,他听从那个声音,走到这个看似冷冷的男子面前。

常建看着他。心想这少年莫不是经过一次大难神志不清了么?便欲拔腿就走。看到他眼里浓浓的希翼,终是忍住,但也不知如何开口。

府玉骐看了看这个虚弱的少年,忆起长江水畔偶遇时他曾告之他也姓常。这样一作联想,脱口而出:“他是北象王常建常大侠。”

常凌云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颤,几欲站立不住。

常建,常建!

常建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奇道:“你认识我?”

常凌云颤声问道:“你住在哪里?”

绕是平素,见到如此不懂礼貌的小子,常建早拂袖而去。但不知为何,他今日里十分想知道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是谁,为何知道他叫“常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于是稍作停顿,答道:“我住在南海。一个叫绝尘岛的地方。”

“啊!”府紫薇突然按住伤口,大声叫起来。面脸痛苦的表情,似乎是伤痛发作。府玉骐赶忙点止她伤口周围的穴道,刁小舴亦伏下身来检查她的伤势。

但常建却站立不动。望着面前那个少年,还有他右脸颊上那滴晶莹的泪水。

风雨江湖。他不知阅历了多少人。从少年时代起,一直到横刀隐退。这亦是虚伪的江湖。人人都顶着一副人皮面具在行走。他逃离,他厌恶。如果有可能,他不愿意再踏入江湖一步。如今他为了家人,再次卷入这些令人深恶痛绝的争斗中来,却不想在这陌生的地方遇到这个少年,他有着倔强不屈的个性,但那滴泪却坦露了他心角最柔软最纯净的地方。

他忆起他们离开绝尘岛的时候,得知天山单家堡被毁的消息。那个时候伤痛欲绝但心底还抱着一丝希望。但每靠近遥远的北方一步,心里的惊惧就加大一分。他担心他一直觉得有愧的人会再也无法见到。今日这个少年,有着相仿的年纪,他会不会便是……他盯着眼前的少年,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希望被压制,怕随之而来的失望带来深深的绝望!

“铁马云雕共绝尘!”少年不知站立了多久,突然跪下身来,对常建拜了四拜。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爹,凌云不孝!”

夜里的府家上空笼罩着一层阴云。雷孟的尸体摆在大厅正中央,仍然争着惊惧的双眼。府连山负手站在厅角,望着窗外的弦月。

月儿的清辉轻洒。照在他的衣角,勾勒出一个清冷的背影来。

府玉骐站在他身后,愈发觉得他不了解父亲。雷叔叔的尸体应该早些安葬才好,父亲却不让任何人动他。查办真凶也要加紧时间,他却没有下任何指令。只是这么站着望着天空,已经好几个时辰过去了。

“难到,爹已经知道了真凶是谁?”他胡思乱想间,心突然揪紧。

“骐儿。”听得父亲叫唤他小名,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准备听命。

府连山却顿了良久,才道:“你想你娘吗?”

府玉骐愣住。记忆中那个总是以泪洗面的女子,孤单的待在府家后花园中的“阅静阁”里,终日里弄琴不停,在他不到八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听大夫说是积郁成疾。

府玉骐摇摇头,道:“不想。”

府连山似乎愣住,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叹了一口气道:“我对不起你娘。”他望着那弦月,幽幽道:“她很用心的学那些东西。可是,她不明白,她终究不能成为另外一个人!如今我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对自己的残忍。用一个陌生人来掩盖本真……”

府玉骐不语。看着父亲瞬间苍老了很多的脸,胸中仿佛翻腾着一个呼之欲出的结果。他急切的想知道,但更加不愿意得知。

却听府连山道:“所有的错都应该有人承担。骐儿,叫你妹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