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妙的琴音拉开天地之间的黑幕,阳光洒到三人身上。除了风声,海浪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干扰这天籁般的乐章。弹琴的人微闭双目,陶醉期间,听到的人亦是微醺,思绪跟着那音符上访碧落下黄泉。
七弦琴的音量本来较小,音区低沉,音色明净浑厚,风格古朴。但卓、常二人内力不凡,那琴音由手指弹拨而出,通过滑奏、揉弦和泛音奏法不动声色地控制着轻缓急重,琴由心生,自是响彻天地间,让人觉得如听万壑松。
此乐曲前段抒情潇洒,恬静宜人;后段奔腾激越,动魂荡魄,到结尾时嘎然收声。常建刚舒了口气,听得琴音又起,却是描绘春秋时期的伯牙、钟子期知音相遇的《流水》。素知卓东君的个性,只得又和。
如此,日升日落,两人连奏了两日两夜,浑然不觉时间。到得第三日傍晚,一曲终时,常建一挥手,道:“且慢,我想休息一下。”
卓东君愣了一下,道:“这才两日而已,还没有到真正斗琴的时候,怎么就熬不住了?”依着他们以前的规矩,是要先奏上三日三夜的,然后才能分出高下,常建今日这么早就叫停,的确是有些奇怪。
常建笑道:“常某实在是有些事情要处理,还请象王包涵!”心下不禁担心那木屋中人两日没有饮食,不知现下怎样了。
卓东君正欲点头,却听燕晨露道:“不知北象王有什么事情,晨露愿意效劳!”
常建表情一滞,闷闷道了句:“不敢!”心道还是先把这两人打发走为妙。于是左手重新按上琴弦,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琴音又起。常建不若初时一味求和回旋往复,拨动凤凰琴或舒缓或激越或凝重,引得玉琴相和、相争。
天色渐暗,没有前两日的月光,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卓东君面前的玉琴,还闪着微光。燕晨露手上那只玉箫却看不见踪影,不知被她藏到了哪里。
常建沉浸在琴音里,没有看见燕晨露将头凑到卓东君耳边……
玉琴音突转!换作“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所作的《酒狂》。这是一曲抒发宣泄内心积郁的不平之气的名作,节奏激越,抑扬鲜明,加上玉琴本身的寒性,常建豪不提防,一时寒气攻心,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
在琴音中突转曲调而不相商是有违琴道的。常建抹掉嘴角的血迹,听那玉琴声依旧故我,锋芒毕露,全不似七弦琴的风格。其中还夹杂一些混乱的音符。
“莫非她已走火入魔?”常建连忙坐正,拨弄凤凰琴,试图把那高亢的乐音导至中和。亏得弹奏时间不长,那玉琴在凤凰琴音的引导下,渐渐平和起来。
突然,一阵箫声传来,和着那玉琴的激越之音,把那稍稍缓下来的玉琴音引至高处。常建猝不及防,只听“铮”的一声,那根几日前接好的武弦又断,凤凰琴声嘎然而止。常建伏倒在地,口中又有鲜血喷出。
他已料到是燕晨露吹奏起了玉箫。此时已无力拨动琴弦,只得低声喝道:“燕晨露,你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箫声没有停下,依旧幽怨迷离,导着玉琴声不住拔高。玉琴声随着箫声串天入地,仿佛有无数哀怨寻人诉说。
玉琴音在高到极致时突然脱离箫声转调,急急的往回落。只听“哇”的一声,却是燕晨露经受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箫声即消。
没有了箫声的控制,玉琴音似天马行空般胡乱穿行。这没有章法的琴音和着玉琴本身的寒性,直击得常、燕二人头疼欲裂,却再没有力气阻止,琴声中卓东君也是气喘连连,受伤不轻。
这曲《酒狂》相传是阮籍为避时政,纵酒佯狂而留下的佳作。曲中描绘了醉者步履蹒跚的神态,用以表现醉态朦胧以泄内心积郁的不平之气。本就十分激越,在玉琴的演奏下,却没有宣泄出来郁气,而是在不平中上窜下跳,找寻出路,是以最为伤人。
此时琴音已到曲末,三人皆是内力大伤,如果再不停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