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微笑,她缓缓的朝海边走去。她的小竹排还安静的躺在沙滩上等着主人的到来。几天前她在铁马岛上再次看见竹排的时候,的确很是感动。那陪伴她很多年的竹排被稳稳的套在一块大礁石上,而连接的竹藤不知换了多少次才可以在这海浪经年的冲刷中牢牢套住竹排。
也许没有人知道,这个竹排陪了她二十多年。那是她初来云雕,瞒着师傅私底下和师姐一起草草捆绑的。这么多年来,绑着的竹藤不知换了多少次。
云雕上的船大大小小的不少,可是她就是爱踩着竹排飘在海上的感觉。她怀念她还不是柳承云的时候,和师姐一起站在竹排上吃力的平衡着重量,滑向当时还是荒岛的铁马岛。她们把这个当做是探险。
她解下缠着竹排的竹藤,把它推向海里。
那个时候的她,是一个刚刚丧父的平常女孩。叫柳青青。父亲去山上采草药的时候不慎跌倒深谷。她听到消息的时候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在心底默默的祝福父亲到另一个世界过得更好。恰巧路过的卓东君看到这个没有母亲、刚刚丧父的小女孩的表情,无比震惊,认为她宠辱不惊的个性默合乐理,便领着没有亲人的她到绝尘岛。其实,她只是从来都被教导人死是很平常的一件事罢了,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如果活的累了,那就不活了,另一个世界会永远敞开大门收容你。
受父亲的影响,她喜欢草药。她爱闻百草奇药的味道,不喜欢高雅的琴箫。她第一次顶撞师傅就是因为偷偷在房间里养了几盆草药,被发现了却不忍丢掉。
从那个时候起,就变成她自己一个人独自踩着竹排去铁马岛了,因为师姐要学琴,要学箫,还有很多很多她从未见过的乐器。而师傅对屡教不改的她,似乎也失了信心,放任她一头栽在草药堆里。
竹排粘到海水,仿佛兴奋了般,摇晃了几下。柳承云轻踏上去。竹排定了下来,似乎知道了马上便要开始这一次的旅程。
有多少次带着喜悦的心情到铁马岛的呢?应该是每一次都是无比喜悦的吧。
如果人的心里装满了思念,这个人就是幸福的。父亲如是说。
这么说来,自己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那个人了罢。
她催动内力,几乎就要像往常般驶向铁马岛,但瞬间转了方向,往大海中心飘去。
如果他不来的话,那里永远只是一个只有她一个人关心的荒岛;如果师傅在第一次斗琴时赢了,他便没有权利大大方方的住到岛上来;如果第二次斗琴输的是他,那么,她便不会离开师傅师姐,自愿到这里陪他过这许多年。如果更早的时候,师姐的招亲大赛上,他没有出现……
她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如此喜欢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记得父亲还说过,人生便如同煎药。要解病,就得讲求药与药的搭配。还有煎药的火候、时辰都得要掌握适当,不然就会适得其反。解不了病,反而会害人。
那时候太小,全然不懂药罐里的人生。如今倒是想就这样一直不懂真是一种幸福。
我这剂药与你搭配,不知是火候不当,还是时辰不对,总之,远解不了那相思之病。
竹排在海中飘荡,像是没有依靠的浮萍。突然停了下来。海水漫过竹排,浸到柳承云的足裸处。她回头看了看云雕岛,任海水吞噬她的膝盖、腰、肩、脖子、眼睛,最后是头顶。
“你这丫头外柔内刚,眉心抑郁,怕是不得善终啊!”许多年前,算命先生如是对父亲说。
如果这不叫善终,为何我的心中如此的平静安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