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相处的时光,小絮已经把她的家庭状况反复说了无数遍,她有个弟弟,家在长沙,爸妈很疼她,可是小絮对于罗哲明的家庭背景却并不了解。她知道他的老家在临安,也是通过他的大学同学打听到的。
事情就是这么古怪,她和他在一起两年,很相爱很相爱,可是她却不知道他爸妈是否健在,有无兄弟姐妹,家里情况怎么样。毕业的时候,他坚持回老家,对她突然无情地说分手,然后不辞而别,接着和好又分手,他另娶别人……这些所有都加起来,他没有给她任何解释,小絮不得不怀疑罗哲明背后有一个巨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今重新看到罗哲明,小絮心里有几分凄凉。他好像过得并不好,头发有点儿过于长了,乱蓬蓬地堆在头顶;一件土黄色的大衣,拉链随便拉着,领口敞得老开,露出里面深蓝色的毛衣,配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衬衫领口两边没对齐,长长短短,东倒西歪,而且领口对折处有黑的汗渍,也许穿了不止一天;陈旧的宽松西裤,下面的一双黑皮鞋沾了许多灰尘,应该是许多天没有擦拭的缘故。他过于瘦弱、苍白,脸上的笑极其勉强。比起上次街上的重逢,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离开她,执意回到他的家乡,另外娶了别的富家女,过得也不过如此。小絮在心里摇头,更加迷惑不已。
两个人沉默着,仿佛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始说话。还是小絮先打破了沉寂,对他道:"你不用说对不起。"
罗哲明才回过神来,对她说道:"我刚下班。左祎误会我了,我已经跟她说了我们一直没联系。"
"嗯,解释清楚就好。"
小絮声音淡淡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也稀稀疏疏地亮了。街面上起了风,在长街上极快地打着小旋吹到人的面前来。冷风灌进人的衣领,几缕发丝随风飘着,有些冷。毕竟还是冬天。
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时期,街上人潮汹涌。小絮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在心里长叹口气,顿了顿对他说道:"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她原本有许多问题要问他,比如说为什么要和她分手,左祎是在她之前还是之后,现在幸福吗……可是又一想,这样问起来未免有些无聊。她是要把他忘记,而不是再藕断丝连。相比从前夜夜的以泪洗面,独自在杭州漂泊,住在二十块一晚的地下室里,她现在的生活安稳平和,她已经很知足了。
罗哲明早注意到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理智上也知道不能再和她联系了,也许不见面是最好的。可是想着小絮知道他结婚后,她仍然待在他的家乡,这一点未免让他多生出一些温柔和心痛的想法。原本他还想着见到她,解释一两句,说声对不起就匆匆离开了,可是如今站在她面前,往事有如潮水而至,倒显得有点儿剪不断理还乱了。
而小絮呢,自然是另外一番感想,只觉得他不如从前了。自然,她也不是那个从前的她了,傻傻的,只知勇敢温柔地爱着一个男人的小絮早就死了。
"听说你结婚了?"
罗哲明低着头无比艰难地问了出来,心里就像被人揪起来一样地疼。自从和小絮分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她,如今看到她依然那么年轻漂亮,他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可是他不能这样做,绝对不能。给不了一个女孩子幸福,再把她留在身边,就是非常自私的行为。从小到大,他一直背着一个阴暗的壳沉重缓行,读个大学都不容易了,哪能再奢望真爱。他是一个没有资格和能力去爱的人。
"对啊,你不也结婚了吗?"
小絮语气似是嘲讽。罗哲明猛地抬起头来,带着希望看过去,小絮却面沉似水,神情淡然,甚至一点儿怨怼的表情也无,他不由心里一阵失望。
"他对你好吗?"
"蛮好的。"
罗哲明就无话可说了。
"小絮,我家--"
小絮抬起头来,看了罗哲明一眼。他仿佛想对她解释,她已经感觉到她挨着他那个秘密的边缘了--原来他果然是有秘密存在的。她曾经在他的心门之外,扒着窗千方百计地想往里面窥视,到如今,她灰心绝望转身远走,他却追上来说,他可以告诉她一切。只是现在,再解释有什么意义呢?一只玻璃瓶碎了,难道会因为摔碎的人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从前是有苦衷的"就会变得完好如初?小絮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