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天晚了，我老公肯定会着急的。"
"小絮？"小絮没有听到他最后的呼唤，转过身，低了头，裹紧大衣，在寒风中走得很快。罗哲明那无可奈何的一声就碎在风里了。他有些怃然地看着小絮的背影，直到那娉婷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浓重如墨的夜色里。
两个人结婚过日子，感觉比一个人在外面工作要过得快。曾经有人说过，为什么要结婚？因为一个人过一生日子漫长又无聊，找个伴侣吵架闹腾一下，时间也就过去了，看来是很有道理的。
转眼就要过年了。说起过年，小絮是想回自己长沙老家的。大学毕业来浙江工作两年，第一年她在杭州漂着，第二年原打算带罗哲明回家给爸妈看看的，结果罗哲明和她分手，伤心之下，自然也不想回家，到现在，她已经是三年没有回自己家了。
当时离开长沙，非常轻松地上了火车，简直没有多想，总以为家永远在那里，离开了任何时候想回来就可以回来的。可是在外面漂了三年，她才发现，很多时候，人是越走越远。漂泊有时候就是一条不归路，在外面不管多么想家，有时候就是腾不出时间回去一趟。一年难得回去一次，回家变成越来越奢侈的行为。小絮想着过春节要回娘家。而改成呢，他老家是山东的，小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回家，所以想着要问问他的意见。
一天晚上，等到改成从外面回来，她就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浙江有一种习惯，就是平时的时候，家里的成年男人都会跑到全国各个地方去做生意，辛苦一年，拼命赚钱，到年底了就全回来了。所以过年的时候，江浙特别热闹，街上到处都是名车宝马，车如流水马如龙。傍晚呢，只要一入夜，天边就会出现许多灿烂烟火，从进入腊月开始，夜夜火树银花就没有断过。
那天房东家的大儿子从山西那边回来了，一家人就在外面放烟火。小絮和改成坐在出租房里，他们没有拉窗帘。烟火砰砰啪啪地升到半空又落下来，缤纷灿烂的花火，熊熊燃烧着，简直就像要烧到他们房子里来，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了。
或红或绿的火光映着小絮和改成的脸，他们在或明或暗的光影里静静相伴。小絮走到改成身边，挨着他身子坐下。改成原本在看电视，见她突然亲近他，便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把她抱在怀里。外面的烟火依然不停地绽放，两个人就在震耳欲聋的焰火声中静默着。
小絮想了想，对改成说道："改成，过年怎么办？"
改成愣了愣，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小絮说道："我想回家。"
改成怔了怔，没有做声。
一年前，他带小絮回去办过喜宴，然后今年在浙江两个人领了结婚证，但是小絮家里他从来没有去过，如果去她家的话，可能要再办一次喜宴，可他现在没有钱，身上的钱勉强够两个人的路费。没钱难死英雄汉，所以他沉默。这也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面临现实的压力。
改成和小絮认识也很多年了，从小絮读大学时就认识了。那时候他在长沙工作。他是山东人，高考没考上，就胡乱读了一个电大出来了，毕业后在家乡开了一个卖各式手袋的小店，结果不赚钱反倒蚀了本。他不想在老家待着--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是想出去走走的，特别是年轻的时候。所以他在一年中秋节吃了团圆饭后，就坐上火车出来了。他在火车站买票的时候也是没什么目的，就是随意看到长沙这个站名，想着就到长沙吧，于是买了票就到长沙来了。改成事后多年想想，觉得一切也许是命中注定，冥冥之中，那么多的大小城市，他之所以到长沙，也许就是为了认识小絮。
可以说他是在罗哲明之前认识小絮的，不过那时候他刚出社会，在大学生小絮面前太自卑了，第一眼看到小絮的时候不是满心的欢喜，而是心痛。按理说，在对的时间遇到爱的人，应该是快乐才对，可他却是痛楚，那种尖锐的带着淡淡绝望的痛楚。
此后多年，他为了将来有更好的前途，南下广州、深圳打工，从最底层的销售员工做起，做到销售经理，也算得上是一个白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