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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事情,虽正史未有详细的记载,但也有据可查。
1945年1月29日,日军为解除中国空军(老河口飞机场驻中美第三联队空军)的威胁,驻江苏南京的日本派遣军总部给“华北方面军”下达了攻占老河口地区作战命令。日“华北方面军”决定由驻河南郑州的第十二军执行此项作战任务,同时令驻湖北当阳的日军三十四军所属的第三十九师团配合作战。3月,第十二军(司令鹰森孝。下辖第一一0师团、第一一五师团、战车第三师团、骑兵第四旅团及第六、第十、第十三、第十四独立警备队)和第三十九师团(隶属第34军,驻当阳)出动3万多兵力和100多辆坦克,发动老河口战役。
其时,第五战区统率的三个集团军,有七个军、十四个师,总兵力在10万以上,均部署在南阳、邓县、新野、襄樊至枣随一带,老河口城区只有十五军的一二五师作卫戊部队。日本的作战准备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侦知,刘峙连忙把司令长官部从老河口撤至均县草店。
均县,即现在的丹江口市,而草店,离武当山咫尺之遥。这么说吧,丹江的水朝着武当山的方向流去,一直到流不动的地方,就是草店。
1945年3月29日清晨,天蒙蒙亮,在春意料峭的寒风里,一支精锐的日军小分队,整装待发。他们一律一身****军服,装备精良。小分队共有三十名成员,日军自称为“挺进队”。他们都是一些狂热的战争份子,久经沙场,经过了一系列包括突袭、潜伏、暗杀等在内的残酷训练。他们中有的精通汉语,连地方方言都能学的惟妙惟肖;有的擅长绘制地图,能精确地将山川地势,跃然纸上……简单地说,这是一支精锐中的精锐,其身上已明显具备了后世特种部队的一切特征。
他们的任务主要有两个:其一,在崇山峻岭中找到第五战区司令部,并给予毁灭性的打击。这是一招典型的“斩首行动”;其二,探路,作为一支先遣队,朔汉水而上,找到一条通往中国大后方陕西的捷径。
挺进队由樱井元彦大尉带领。这是一个狂热中不失冷静的日军青年军官。对于此次行动,他野心勃勃,他似乎已经看到此战之后,无数的荣誉和一条辉煌的仕途之路,正在不远处等着他。在清晨的风里,他挺了挺胸膛,感觉到中国军服的不适——这种军服的裆部过小,他们的兜裆布在里面显得鼓鼓囊囊。然后,他大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李光良!
三十个日军士兵依次用汉语报出了自己的中国名字:
我,李二狗!
我。张狗剩!
我,杨三娃!
……
樱井元彦大尉满意地笑了。他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被选中了执行此次任务。而他被选中的最主要原因,得益于他从小对汉学的热爱,并且因此而学习了一口流利的汉语。
樱井元彦大尉望着眼前静静流淌的汉水,大手一挥,用十分正宗的河南方言,叫道:
出发——
挺进队沿着汉水,一路西上。他们的身影,慢慢地湮没于鄂西北的崇山峻岭之间……对于这支挺进队而言,他们最大的敌人似乎不是沿途零散的****,而是大自然恶劣的环境,到处是野兽出没,到处是深沟险壑……
当天晚上,他们夜宿于苏家河北蜂子沟。
关于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出现了多个版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清晨,驻扎在附近的一位****连长闻讯赶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血流满地,到处是残肢断臂。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友军,被日军屠杀;但当尸体的军装褪下,露出裆里的裹裆布时,他意识到这是一支日军的部队。他迅速报告了第五战区司令部。司令部马上派人下来,进行了调查,并得出了结论。于是,这一天的第五战区的当日战报上,出现了如下的寥寥数语:“……敌一部化妆成我军,欲突袭我司令部,半途,被乡民察觉,为县武装全歼……缴获大量日军军用地图……”
一支精锐的日军突袭小分队,被县武装全歼?这听上去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其实,并非全歼,樱井元彦大尉,这个可怜而幸运的家伙,面部被重创,却借着夜色,狼狈地逃了出来。几天后,他两眼呆滞、形容枯槁、衣衫褴褛地走出了那片山林,回到了日军在老河口的驻地。日军上层大为震惊,派人对他进行了严肃的问询。结果,他除了嘴唇嗫嚅着,不停地发出类似“鬼呀,鬼呀”的声音,再也说不出其他的东西。
樱井元彦大尉,竟然疯了。他很快被日军送回了日本本土。这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吧!
日军因此而放弃了对汉水以西的继续攻击,他们一路杀向西南,随即,将攻击大后方的重心,放在了宜昌方面……
还有一个版本,是教授告诉我的。
乡民觉察到了这是一支日军确实不假,但他们一时找不到****的部队,最后,上了武当山……
……那一夜,我的师傅只有十三岁,但他跟着我的师爷,参加了战斗。他还亲自手刃了一名日寇!老爷子都六十多了,一提起当年的往事,还会两眼放光……教授说。
恨不生逢其时呀!教授的双眼充满了憧憬。
教授的师傅、也就是我的师爷,姓郭,房县姚坪乡人氏。名叫郭大槐。是因为家里的门口,有一株几人合抱的大槐树。十岁被一不知名的山中采药客带走,二十余岁方还家。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株老槐树和门前的那片大山。山里人攀岩跃涧、打猎砍柴,极易骨折,送到他那里,接骨敷药,不出几天,就能恢复如初,绝不留后遗症。一时名噪乡里,更有竹山、竹溪、郧阳的患者,翻山越岭、络绎不绝而来。十堰市建市后,市中医院多次重金聘请,终究是故土难离,未能成行。
1995年,师爷去世。当时教授正在外地开会,连夜赶回。师爷留了遗嘱:将一些医书和方子,无偿地捐赠给了市中医院;又封了一只箱子,让亲戚面交教授。教授不眠不休,守了三天灵。出殡那天,四里八乡的村民,还有那些得了信的、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赶来的人,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绵延数里。教授一直走在队伍的前列,夹在师爷的子侄辈里。所有人都好奇不已,就连师爷最直系的几个亲属,也没搞明白,这个悲痛欲绝的、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