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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一切都十分平静。文化节的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展开着,擂台赛的选手们摩拳擦掌,做着赛前最后的准备。黑衣人再也没有出现,鞑靼之眼也销声匿迹了。但我总感觉到,这种平静的背后,似乎在积聚着什么。暴风雨要来了吗?
在这种平静中,武当文化节盛大开幕了。正如当地媒体所言:这是一次空前的盛会。这是一次必将载入十堰史册的盛会。
而对于普通的SY市市民来说,文化节更像是一个热热闹闹的节日:到处彩旗招展,到处彩球飞扬。政府机关、部门,各企、事业单位,都放假一天,大街小巷里,人满为患;各商场、超市都在促销打折;武当山景区门票,凭当地身份证,半价游览……
文化节的日程是这样安排的:周五,开幕式,晚上文艺演出;周六、周日,会场分散,包括武术擂台赛、武当文化研讨会等活动,各自组织;周一,游武当,闭幕式。所有活动市电视台全程直播,几档节目省电视台直播,更有一档《百家讲坛》的名嘴于丹主持的“问道武当”,将在中央台直播。
这次SY市邀请到了中央领导,全国人大的一位副委员长和全国政协的一位副主席莅临十堰;省里派了一位常委副书记和主管旅游的副省长出席。规格很高。
而市民们更津津乐道的是,文化节的文艺演出,都有哪些明星登台,这些明星们又有着怎样的八卦传闻……据说,文化节开幕式的文艺演出,邀请了十几位当红的内地和港台明星。一票难求。
刘小龙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神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搞两张晚上的演出票。对象吹不吹,我可全指望你了!
于是我只好腆着脸去找了杜组长。杜组长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我票的时候,说了一句:好几个局长问我要票,我可都没给!
晚上的文艺演出定在BJ路的十堰体育馆。我去的时候,人山人海的,很有些万人空巷的意味。门口挤着许多的黄牛党,一手拿着一沓钞票,见人就问:有多余的票没?要票不?
刘小龙领着他的车间女友,早早地等在门口。从我手里接过票,只是大力拍了下我的肩膀,说了句:够意思!然后就自顾和女友得瑟去了,很快,就像水滴入了大海,没了踪影。
我想了想,又给张弛和刘焱分别打了个电话。
不看!张弛大大咧咧地说,你要是看上了哪个明星,我倒可以给你约出来,陪你吃个饭!
没兴趣!刘焱回答的更干脆。
晚会开始了。我带着工作组发的胸牌,在场地里晃来晃去。舞台就搭在足球场的一侧,正对着主席台。球场内是一个个服装鲜明的方阵,有统一的口号和宣传牌,看台上才是普通的观众,荧光棒闪成一片,如繁星流动。
明星们依次粉墨登场了。我凑到了明星登台处,表演的明星都在这里候场,于是,近距离地看到了几个明星,其中有一个被誉为“玉女天后”的女明星,与银幕上的光鲜形象判若两人,近看脸上的皮肤粗糙、松弛,厚厚一层粉,扑簌簌地往下掉,让人大失所望。
给我印象深刻的,反倒是本地人表演的两个节目。一群大爷、大妈,不跳广场舞了,改打太极拳,服装统一、动作整齐划一。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汪月,聚光灯下,将她从整个布景中凸显出来,在丝丝缕缕的民乐声中,她的姿态柔和、优美,摇曳生姿。我很怀疑这个节目的策划就是赵洪州赵馆主。另一个节目,是武当山的几名道士,绾着发髻,一袭道袍,背景是武当金顶和一轮巨大的圆月。其中一名精瘦的中年道长,步法稳健而不失灵巧,一招一式地慢慢使出来。看似缓慢,实则每一招都暗含寸劲,是真正的柔中带刚,往来趋近时,关节内收,就像不停地在扭动身体,实则借力、卸力,交待得明明白白,直看得我神驰心迷,差点拍手叫起好来。可惜的是最后,他竟然表演起一边打拳,一边写书法,虽然依然如行云流水,墨宝也有模有样,但已没有了刚才的神采,倒有画蛇添足之嫌。
晚会的最后,是********。五颜六色的礼花竞相在夜空绽放,又洋洋洒洒地飘落,火树银花,点亮了整个夜空。这一刻,城市的夜空璀璨、绚烂;这一刻,整个城市热闹、祥和……
次日,武当武术散打擂台赛拉开了帷幕。比赛场地设在了市体育馆的室内篮球馆里。篮球架被拆除了,就在中线为界,搭起了两个四方的拳击台。比赛场馆里,安厦国际的广告铺天盖地,甚至选手们的比赛服上,都印着安厦国际四个醒目的大字。
杜组长安排我做检录的工作。我和几位女同志,负责参赛选手的登记、身份确认等,有时还要催催场。第一天是大预赛,来自全国各地的二百多位选手都要登台,分了五个级别,忙的晕头转向。
下午正忙着的时候,刘焱一脸郁闷地走到我的面前。
我退赛!他说。
退赛?我知道他为了比赛,准备了很久,就觉得很奇怪。
老爸不让!刘焱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我是出风头,要不得!还说,学武主要是强身健体,不是逞强斗狠!
我倒觉得刘焱的老爸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拿出检录册,划去了刘焱的名字,旁边备注:退赛。
正办着呢,杜组长走了过来,一听说退赛,就双眉一立,发起火来:退赛?你以为这是幼儿园过家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早干吗去了……
杜组长正说着,有选手过来检录。是个带点痞像的小伙子,穿了一件黑t恤,上面印着一只狰狞的狼头。他站在那里,不停地做着刺拳、勾拳、闪避的动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查了一下检录册,巧了,这就是下午刘焱的对手。
对不起!你下午的比赛取消了,你的对手退赛,你可以直接晋级了!我对他说。
操!也不早说!小伙子打出一套眼花缭乱的组合拳,说,爷们儿还准备过过瘾,打得他满地找牙呢!
他转过身,正好看见了杜组长和刘焱,听了一会儿,有点明白了。于是,他抱着膀子走到了刘焱的面前,不屑地扬起下巴,斜着眼睛,瞟着刘焱说:
小子,就是你退赛是吧?不会是一看见真格的,就跑肚窜稀、腿肚子转筋吧?赶紧回家找你妈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我看见刘焱的脸霎时涨得通红,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片刻,拳头又松了下来。他忽然几步又跨到了我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退,赛,了。
下午的这场比赛,我专门抽空去看了。没有任何悬念。刘焱甚至都没有动手,连三十秒都没到。在闪开对手的几次攻击后,他左脚虚踢,然后右脚一个高鞭腿,重重地踢在对方的头部。那个动作花哨的小伙子,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台上。
——ko!
刘焱从台上下来,教头迎了上去,兴奋地给了一个熊抱。又大声地交待他,明天早上,他的比赛九点半开始。今天晚上要注意休息!
刘焱直接将取下来的拳套扔到了教头的怀里。
我退赛了!他说。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这么走了。
第一天,刷掉了一半的选手。十堰的三支队伍还不错,其他两支队伍也基本刷掉一半,让人惊奇的倒是教头的队伍,参赛的八人全部获胜通过了第一天的预赛。教头走路都是挺胸凸肚的样子,神气活现。在场边大声指导,每个人获胜后都来个大熊抱;而赵洪州的脸上有些放不下来,铁青着脸,不时大声地呵斥着他的徒弟们。
第二天,白天,是复赛,晚上,是五个级别的三四名及决赛的十场比赛。因为是周日,体育馆几乎爆满。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有的观众干脆撸着袖子,不停地高呼:打死他!打死他!也不知在支持谁。复赛的精彩程度明显高于昨天,对抗也激烈了许多。其实散打与中国武术的关系不大,倒是更接近泰拳。以拳脚击打、乃至击倒对手为目的。主要讲究力量、灵活和抗击打力。有的选手招式花哨,但力量明显不足,多次击打在对方身上,对方却毫无反应;有的选手抗击打力不够,明明已占据优势,结果挨了对方一下,就输掉了比赛,而最终能进入决赛的,都是这三方面结合的比较好的选手。
晚上,观众更多了,声浪几乎要掀开体育馆的屋顶。场地四周架设了摄像位,据说是全国直播。更换了主持人,他的铿锵顿挫的声音极富煽动力;又新增了每节的举牌小姐,身材火爆,扭着s型在拳台上晃一圈,引得观众席上一片口哨声。我在观众席上看见了张弛,这家伙坐在内场的前排,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中间,还打了几个长长的呵欠。
决赛中,有两名选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巧合的是,这两名选手都是少数民族的。一个是MGZ的,叫巴图鲁,站在那里,半截黑塔似地,满脸络腮胡子,如同张飞再世。一看就是那种草原的汉子。他的打法也像狼一样凶悍,抓住一点,死咬住不放,直到将对手击溃。他拿到了最高级别组的冠军。另一个是XJ队的,维族,叫拉姆提,高鼻凹目,精靖廋廋的,这家伙简直是个打不死的小强,挨了多次的重击,眉骨打开,血流不止,但双眼依旧燃烧着熊熊的斗志,一直到击倒对手,他才瘫坐在台上。转播屏正好给了他一个面部的特写——头部肿胀得变了形,两只眼睛只剩了两条缝,却咧开嘴,呵呵地笑了……
比赛结束了。曲终人散。我随着离场的人流往体育馆外走去。在大门口的露台上,我看见张弛和余所,趴在栏杆上,注视着散场离去的人流。于是就向他们走了过去。
真累呀!我一边活动着酸胀的颈椎,一边说。
你还叫累?余所转过身,又点了一支烟,说,我这三天几乎都没怎么合眼。
等明天送走了这帮煞神,我就请假,好好睡几天!他又说。
张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几听“红牛”饮料,“扑哧”开了一罐,又递给我们一人一罐。
来!庆祝平安无事!他说。
我们三个碰了一下,就像喝酒一样,喝完了手中的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