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到底还是对我妈放心不下了?你别忘了坐月子的时候还是她整天照顾你们俩的。”我爸恼了,“你要陪他你就自己留在这里吧!我是不会管你们的了!”他赌气地回房收拾行李,我听见他用力地把东西扔进箱子里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就像说着那些他没说出口的怨言。我妈却在我跟前温柔地为我抹去眼泪,“不怕哦,小栋乖,妈妈在这里陪着你。好了好了,没事了就过来吃饭吧,吃完了还要去上小提琴课呢。”
“听见没有?余栋,你发什么呆呢?手里拿的什么?”我的小提琴老师用拉弓的背面敲打我的手,顺势把我手里的一次性相机抢走了。那是去年生日的时候不知谁送的礼物,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什么叫一次性,我只知道相机是帮我把我看到的东西变成一张一张的照片,我可以拿着这些照片给别人看,就像是与人分享我所看到的世界。直到我的双眼后来一点儿一点儿变近视,拍出来的照片清晰依然,我才知道,原来当我看不清这个世界的时候,甚至等到以后老了眼睛不中用了,病了,瞎了,相机还能替我把它看清。我爸自从干起了开出租车的行当,若是在停车的时候不小心擦过路边的什么东西,总是会倒吸一口气,好像划下的那一刀痕是在他的身上而不是在车上。每到这些时候,他都让我觉得,他灵魂的一部分已经跑到了他的车上,跟它一起感受痛苦。而我觉得,我灵魂的一部分,应该在我的相机里。
而我妈却一直认为我的灵魂应该跑到小提琴上,就因为那个老师说了一句我拉小提琴很有天赋。天知道那老师是不是对每一个学生的妈妈都这么说。总而言之我根本不觉得我多么有天赋,小提琴更是成了我的噩梦。一年的小提琴课让我以后在紧张的时候左手几根手指总会不自主地抽动,还有我在每一个从噩梦醒来的清晨里总是歪着脑袋夹着脖子。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到底是我的灵魂跑到了小提琴上,还是小提琴的灵魂跑到我的身上。
于是有了每周末的小提琴课,还有这个可怕的小提琴老师。我在这最后一堂的小提琴课上迟到,她为此狠狠地训了我一顿,而我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注意听,于是难得带来一趟想拍点儿照片留念的相机就此被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