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的时候,那帮男生早已散去,我不知道主任和他们之间都说过了些什么,不知道那个肋骨挨了我一记的男生怎么样了。
“你眼睛怎么了?”我一回家就被我妈揪着左看右看。我说:“没事。”“又跟人干架了吧?”我爸的语气平静得让人极其不舒服,“本来想着你搬到这里来就该交一些好的朋友……”我心里委屈得慌,但还是赌气地说:“是是是,我就爱交这些狐朋狗友,我就是不爱好好念书,我就是跟别人打架了!”“那你打架也得把他打下去啊!念书没念出来什么名堂,一点小事就找别人挑衅,谁知连打架也打不好,一点儿出息也没有!”
“你以为儿子这样都像谁呢,还不是你!”我妈听他这么数落我,也忍不住开口,“儿子打架,你问都不问原因就开始骂……你自己什么时候有好好地管过他……你以为你自己就很有出息么,以前还不是我支撑着整个家!”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你儿子一模一样,我最受不了了。”他说。
“什么‘我儿子’!这就不是你儿子了么?”
“他一点儿都不像我!”
“你看他冒冒失失的,就像你!”
两个人居然又在这个问题上互相推托,但这次越吵越凶,谁都是一副疾恶如仇的样子,恨不得跟我撇清所有关系。我在一边听着,再也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心酸。我跑进自己的房间把自己锁在里面。
我在房里听见楼下一片喧闹,让我的焦躁越演越烈。我从窗户探头往下望,正要发怒,却因为看到了我们班的男生而闭上了将要开火的嘴巴。
他们经常在放学之后,或者逃课出来,聚集在我家楼下,蹲着抽烟喝酒,或者一起聊天,或者对殴。他们并不知道我就住这楼里,他们选择这个地方只不过因为它足够偏僻狭窄阴暗,并且寂静非常,用作秘密基地之类的东西再适合不过。他们对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就像对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一样了解,他们总是知道在哪里可以偷偷买到烟或者酒,哪里适合不快乐的时候一个人待着,他们就像共同拥有了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而这样的知与不知便将他们跟我自然地分隔开来。后来在一次放学之后,我回到家里心不在焉地写作业,他们正在用酒瓶玩某种游戏,有人在仰天大笑的时候睁眼看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