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余栋,”他睁开眯起的眼睛,“要不要下来一起玩?”
他一点儿都不意外,语气里也没有半点儿试探,好像我住在这里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后来我想起来,他好像就是之前被我错手打到肋骨的那个男生,据说那一次他有点儿轻微的内出血被送进了医院检查。
对于他们来说,有些东西是可以从记忆里过滤掉的,比如当时为了自行车钥匙我们吃过彼此的那两拳,可能当时曾经心怀怨恨,因为受伤而痛苦不堪,或者因为被主任训斥处分而闷闷不乐,但拳头仅仅是作为一种礼节而存在,你来我往,不打不相识。所以在他们的记忆里,那次冲突大概只是一个事件,意义可能只在于让他们记住了我,他们从此知道我也是个有脾气、会打架的男生。
那个男生邀我下来那么普通的一句话,在我内心这样低落甚至混乱的时候竟然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换作平时,也许我根本不屑于回应,不然我早该跟这些人打成一片了。但现在,我打开了自己反锁的房门,罔顾客厅里仍在吵闹的父母,一口气噔噔噔地下楼去。
自那以后,他们放学会等上我一块儿回家。他们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抢先一步到路口,然后在那里堵截女生,突然冒出来吓唬她们,或者玩点儿什么恶作剧。当那个升国旗的女生路过的时候,他们就会一起冲她吹口哨。那个女生长发飘飘,长得很高,每周一升旗的时候就负责擎着旗,她漂亮但是却一点儿都不容易亲近。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她,她对男生的口哨无动于衷。
“她到你跟前了,快吹口哨,余栋,”有人用手肘蹭我,“口哨,你不懂?”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在这一片喧嚣中我竟然一直安静了那么久。我看着她马上要离我远去了,赶紧努起嘴,用力地吹出一口气,结果空气从我舌尖溜走,变成了一声细长细长的“嘘”。他们全愣了。
“怎么回事?你真的不会吹口哨啊?”我茫然地面对他们转向我的脸,余光却看见她似乎忍俊不禁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