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得那么好,我都不舍得把它拆开了。”虽然她这么说着,手指却还是试探着寻找那个突破口。
我们顺着它的纹路一点儿一点儿地拆开,然后再顺着折痕试着把它叠回去。我发现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把它打开之后,顺着折痕就能把它重新恢复原状,那些折痕就像记录了它的历史,重新折叠就像沿着那些轨迹重温它的过去。但是这并不容易。因为每一段折痕,都有它自己的顺序,你得在这些雷同的折痕里,试着找出它们的顺序,即使只错了一个,也不可能叠出原来的形状。纸上看起来那么杂乱的折痕,就像我们手心里的掌纹,就像某种杂乱却命定的东西,对,就像命运。
直到高考成绩出来,我因为超常发挥取得不错的成绩为校争光而站在学校讲堂里接受表彰,我都觉得命运对我不薄。在我考完最后一门课的时候,我妈就把单反从她房里拿出来,我爸接过来递给我,比我还迫不及待地交给我,并且说道:“我早就给你买好了的,是你妈偏要藏起来,说是怕影响你学习。”我又惊又喜地捧起来把玩,用它试拍了第一张照片,我爸和他背后阳台里晾晒着的我的校服和妈妈的裙子。在学校讲堂里进行的表彰仪式,是我第一次站在讲堂的舞台上,在耀目的灯光底下我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眼前颁奖者的笑容还有他递给我的奖状。从舞台下来的时候一下子无法适应正常的光线,眼前竟然浮起一层黑斑,那个瞬间就像突然瞎了一样。在慢慢地恢复视力的时候我努力地在观众席上寻找我的父母,我在家长席的角落里找到了我妈,她的身边没有空位,左边右边挤着坐在一起的却都是别人的父母。
“爸爸呢?”在她看见我并且正要站起来的时候我问道。我明显看见她单纯的、欣喜的笑容突然像被什么钩住了拉扯着一样。在很短的时间内她重新整理了她的笑容,带着很淡很淡的、淡得看不出什么感情的微笑平静地跟我说:“回家吧,回去之后再说。”她的平静里甚至带着点儿抗拒,在前一秒她站起来想要拥抱我,在这一秒她又想轻轻地推开我。她对我说,“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