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哭,我哭不出来。”
“我打你一下你就会哭了。”我当真打了她一下,还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儿。这招非常奏效,她当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相比刚刚那番装腔作态,这下多么逼真动人,看,这才叫哭。戴梦归哭起来的样子还是很可爱,两条麻花辫还跟着一颤一颤的。但没想到,哭得如此投入的她不忘还了我一拳,那绝对是充满痛恨的一拳,比我刚刚那一下还要使劲,她的眼神里压根儿就没有感激,那家伙根本不懂得知恩图报。我冲她皱了一下眉,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终于也委屈地撇着嘴,眼泪适时地从眼角滚了下来。
那时多愚蠢,我以为哀悼一个人的去世就应该不停地哭泣,不论是为了什么而哭,总之是哭得越悲怆越好,就像一场相约好的哭泣表演,大家也无非是借一个机会畅快淋漓地、坦荡荡地大哭一场。
葬礼结束各自回家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戴梦归就住在我家对面。我从来没有在上学路上碰见过她,是因为她总是要提前到校,做她身为纪律委员的检查工作;后来再次选举的时候,她丢了职位,也就不必提前,我早上也就每每能碰上刚出门的她。而杨络生住在街口,我们一直以来就是每天早上在那里碰头,然后一起上学。说来有趣,即使他总是习惯性地赖床,而我总是习惯性地准时出门,但因为有了从我家到街口的那段距离,我们每天总能正好在那里见面。
于是我们三个人每天都可以不需要约定地一起上学。尽管杨络生总是忍不住嘲笑戴梦归,嘲笑我对她“梦梦”的称呼,嘲笑她的辫子、她的头绳、她的袜子、她的书包,甚至是被风吹起的裙子底下内裤的颜色。戴梦归偏偏听不得这样的话,非要跟他争个死去活来。她的存在似乎成为了杨络生摆脱丧母伤痛的良药,好像他跟戴梦归交流的这种方式让他想起以前跟母亲抗衡的感觉。他们肆意地、乐此不疲地斗嘴,成了上学路上重要的一部分。
到了校门口,他们一边争吵着一边走了进去,我却被值日生拦在门外要求记名字扣分。我涨红了脸不知所措,梦归急急忙忙倒回来从我书包里掏出那条备用的红领巾。值日生执拗地说那样不算,还是该扣分。杨络生也闻声而来,“是我们路上捉弄那家伙,扯掉他的红领巾然后偷偷藏在他书包里的,你就别……”我那时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小时候的眼泪根本不挑男女,要涌出来的时候都一个劲儿地涌,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