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璇,是否身子不适?为父叫太医来看看。”他温声劝道。慕青璇看了父亲一眼施礼后道:“父亲大人,再过两日,青璇就要进宫了。府中不能再多待了,请父亲大人多多保重。”
慕云峰一怔:“那么快!你才住不到五日。是不是哪里住得不适?只要说一声……”
“不必了,父亲大人,青璇身份特殊,不能久待。”慕青璇静静看着自己面沉如水的亲生父亲,忍不住追问一句:“父亲大人,国师的主意,您是知道的吧?”
慕云峰撩袍端坐,半天才“嗯”了一声。他神色巍然不动,看不出一丝端倪,只拿了桌上的茶水轻抿,浑不在意。
慕青璇忽地一笑,冷笑问道:“皇上知道,太子知道,父亲这个左相大人也知道,为何青璇就不知道?是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之时,青璇才知道?”
“青璇,此事事关重大,除了皇上也就太子与为父知道一点。”慕云峰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眼中的神色也一并掩了。
“青璇这几日就在想,这个祈天圣女用来做什么?难道只是摆设?”她立起来,纤细单薄的背影在灯火下恍惚摇曳,如梦似幻:“既然如此,何必叫青璇入京,好好地在‘云岭寺’中岂不是更好?”
“青璇!”慕云峰再也忍不住微微动气:“胡说!国师不告诉你自然有他的道理,如今国师既已找来高人,这逆天改运也不用你来掺和,你只要好好地就好!”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在耿耿于怀今日顾将军赐婚一事?为父知道你对顾将军有好感,不然你也不会浪费灵力救他,他那日也不会在你门前徘徊不去。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顾将军满门忠烈,皇上早就有意将玉宁下降与他。”
“父亲!”慕青璇诧然回头,她只敬慕顾战为人光明磊落,却没想到连自己的父亲都误会了。
慕云峰不待她辩解,眼闪过一丝爱怜道:“你是我的女儿,别说什么父女缘分浅薄,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对不起你母亲,你心中怨恨颇多。这我也不怪你。如今你回来了,就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好好补偿下难道不好吗?”
他有些苍老的面容在灯下溢着慈和之色,慕青璇定定地看着他,一时竟无从说起。
“再说当初你被封为祈天圣女的时候,为父是万万不同意的,要不是你母亲一意孤行,为父怎么忍心让你这般辛苦。”慕云峰眼中沉痛之色闪过:“做一个普通女子难道不好吗?为何要偏偏做一个冷清清的祈天圣女。”
“做一个普通的女子难道不好吗?相夫教子,恩爱绵长……”这句话那么熟悉,似有人也这般在她耳边说过,灼热的气息,令她作呕。
她突然问:“那父亲想要青璇做什么?不做祈天圣女,又该做什么?”她慢慢地一步步走近,浑身被月光一浸,清冷难言。
慕云峰神色未动:“你本是我慕云峰的女儿,是左相千金。到时候,为父再为你择一位良婿,风光大嫁,不是很好?”
“那父亲大人所说的良婿又是谁呢?”她淡淡地接口,绝色的容光隐在烛火之下,影影重重,辨不分明。
慕云峰傲然一笑:“做我慕云峰的女婿,自然要文武全才,品相上乘,做事还要圆滑,面面俱到。这才有资格。”
他伸手拉了慕青璇坐下,带着做父亲的慈和看着她:“再说也不能委屈了你,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慕青璇抽回手,突然冷冷一笑:“父亲是说谢惜朝谢公子吧?”慕云峰一怔,哈哈一笑:“你也觉得谢家小子不错吧?放眼秦京,在世家子弟中,的确是一等一的人才,可是为父就怕他城府颇深,你会吃亏。不过也不怕,有为父在,他不敢对你不好,世家子弟多傲气,家规又严,只有像谢惜朝这样的寒门子弟才能听话上进……”他犹自在一旁说着。
她怔怔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父亲,听着他那满满的算计,是谁在耳边一遍遍地说,幽幽荡荡,从记忆深处涌来。
“青璇,娘亲不该倾心像你父亲一般的人。你父亲狼子野心,他心中想着就是他的荣华富贵,可恨我当初竟看不明白……”
……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带着一丝最后的期翼,又淡淡开口:“那父亲可知道我祈天圣女的身份可是不能说丢就丢的,到时候可是欺君之罪。父亲大人承担不起的。”
慕云峰不屑一笑:“怕什么?到时候国师大人寻来高人,逆改国运,趁皇上高兴,我便向皇上启奏,说你体虚病弱,不便再掌圣女一职。皇上也会顾念你母亲清鸢长公主的身份,放你出宫,到时候你便是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左相千金,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而谢惜朝也是一个堪用之才,到时候我再提携他一把,官运亨通不再话下……”
“够了!”慕青璇再也忍不住,冷声怒喝:“父亲大人说来说去,青璇怎么听不出半分是为了这个秦国百姓,满满当当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什么谢惜朝堪为大才,其实你只不过看他听话奉承,可为你的左膀右臂,朝堂之上,拉帮结党,左右朝政。你就为了自己,把你女儿也要当做筹码去拉拢于他吗?!”
她玲珑的胸|脯剧烈起伏,陌生的情绪在胸中奔突,找不到宣泄的口子,烦闷欲炸。
慕云峰被她问得猛的一呆,随即猛地站起来,眼中怒色沉沉。再怎么样他也是她的父亲,这般为她打算,竟然到头来反被她责问。
他手重重拍上桌子:“大胆!你怎么这般与我说话!难道你要守着观天台孤老终生?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你是我的女儿,你以为我这般辛苦筹划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