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近日营养不良的缘故,他的肌肤毫无血色,眼角的淤青像是染了几层病色。
昨日靳梓汐也瞧着绵心给江离云断了药来,那药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为什么江离云吃下去之后,整个人看起来还是这么病怏怏的?
即便再怎么伪装,也不至于连将脸上都装出这么一副可怜样来。
靳梓汐小心翼翼的拉入他的手,再探了探他的脉相,依旧十分平和,没有异常,便暗自舒了口气。
“有什么事,你可以交给我去做,不必这么劳心劳力。我原是不明白,那金步摇怎么会出现在屋内,后来仔细一想,除了你之外,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自由进出,也只有你才会给侯夫人留下纸条指明金步摇就在我们屋里。江离云,你真是个傻子,为了逼走我连武功都使出来了,我今天又在侯夫人面前说了那番话,你就不怕她怀疑你吗?”
软塌上的男子仍是不答,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翕张着。
靳梓汐将他的手放了回去,觉得同他说话跟对牛弹琴似的没意思,便走到屏风之后,自己帮自己上了药。
还好她用了内力抵挡,后背只是有些淤青,伤得并不严重。
过一会儿,绵心便回来了,小心翼翼的对靳梓汐说:“青木的尸首侯爷都安排人处理好了,少夫人现在想做什么?要不要同奴婢一同去看看,早上买回来的食材?”
靳梓汐摇摇头:“你在这儿守着少爷,我去小厨房吧,他若是醒了又哭闹,便来唤我。”
“是。”绵心说完,便对靳梓汐一笑,“其实,少夫人陪在少爷身边之后,少爷就没怎么哭闹了。今天少爷还帮了少夫人,奴婢也没想到……少夫人,您说咱们少爷是不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
靳梓汐无奈扶额,冲着软榻看了一眼,低声呢喃了一句:“若是重情义,还不知道该去护着谁呢!”
说完,靳梓汐便走出了房门。
头顶之上,碧云蓝天,晴空万里,可看见这样的好天气,靳梓汐没有半点好情绪,反而觉得胸口坠着大石,有些沉重。
“四少夫人……”
前方有人脆生脆气的唤着她,靳梓汐抬眸之后,发现来的是吴婉月身边的贴身侍婢,之前她假扮过这丫鬟的容貌,自然是认得她的。
“怎么了?”
丫鬟冲她笑了笑,手里捧着一盒膏药:“大少夫人让我送来的,不过奴婢瞧着四少夫人似乎并无大碍。”
靳梓汐礼貌的接过,淡淡一笑:“我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没事。替我谢过你家少夫人。”
丫鬟走后,靳梓汐才打开那药膏,是京中常用的伤药膏,甚是名贵,虽然比不得她的药,但在民间也算是极好的东西了。
难为她顾着自己的身份,还能丫鬟松开东西,不过……应该不会是想着给她治伤吧?
靳梓汐淡淡一笑,又走回屋内,将药膏往绵心手里一扔:“大少夫人送来的,四少如果有哪儿痒,哪儿疼的,你就给他抹上。”
她在朝阳宫生活的时候,属下们对她素来恭敬,虽然到处都是人,可没人同她亲近。
孤家寡人除了用来形容皇帝,大抵也是可以形容她的。
眼下虽然身在侯府,做很多事都无法施展,但有这么多人陪着她闹腾,她也觉得十分有趣,即便侯夫人暴跳如雷的打她板子,她也没对她有几分恨意,反而觉得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有意思。
难得她心情大好,去小厨房做好了饭菜,自己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
想当初小的时候,她母亲就一直病怏怏的,朝阳宫里也没几个杀手,她都是自己养活自己,这几年没怎么做饭,手艺倒是没怎么生疏,她便端到屋内,叫绵心坐下一同用膳。
可绵心吃着这顿饭却有些心理不踏实,心想这四少夫人果然是出生贫苦人家,竟然都是自己动手做饭!
不过靳梓汐倒是没有瞧出有什么不妥,只是看了看在绵心服侍之下,乖乖吃饭的江离云,微微一笑,转而对绵心说道:“我今晚要出去,你便在屋内伺候着吧。”
“少夫人,您打算去哪儿?”绵心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您要是不在,这屋里就只有我一人了,我怕我伺候不了少爷啊!”
“你伺候得了,他也闹不出来什么。”说完,靳梓汐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盒,“这是安眠香,晚上点着,保准他睡得死死的,也不需要你一直守着他。我得出去找些人来,这后院太冷清,你们少爷又是这么个情况……我们两个,顾不来的。”
“少夫人说的是,奴婢照办就是,只是怕您不在,晚上又出什么事……”
靳梓汐知道绵心的顾虑,便叫她安心:“放心吧,我会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出去,那些人也不至于早上闹一出,晚上还要闹一出,我们不累,他们也会觉得累的。”
当晚,靳梓汐待所有人都睡下之后,便悄悄回了一趟朝阳宫。
朝阳宫内男子众多,少有几个杀手女子,但好在各个都是忠心耿耿,可以为她所用。
此次回宫,靳梓汐便打算带她们走,以后有什么事,身边也可有几个有用之人:“你们几个扮作丫鬟随我入侯府,其他人分作三队,一队调查江离云受伤的始末,一队调查侯夫人暗中动向,最后一队留守宫中,以防万一。”
“是,宫主!”
难得回来一趟,靳梓汐觉得自己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想到在侯府那样看人脸色,不觉好笑。
清晨时分,她便带着几个侍女回到侯府后院,没有惊动任何人,推门而入时,发现那安眠香不但让江离云睡着了,竟然把绵心也给迷晕了。
她笑着走到榻边,推了江离云一把:“装也要有个度,你天天这么睡,迟早把人睡迷糊。”
见江离云依旧没有睁眼,靳梓汐便悻悻收回手来:“你要装就装吧,反正以后这后院都是我的人了,趁这个机会,我正好好好查一查你的东西,不知道你这屋子里还留着什么宝贝,你应该……不会介意我看的哦?”
说着,她便径自起身,招人进来,一阵翻箱倒柜。
实际上也闹不出多大的声响,她的人各个训练有素。
靳梓汐本想逗一逗江离云,毕竟这两天他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哪知知道这屋子里好东西是有不少,但和揽月公子有关的饰物一件都没有,靳梓汐不由好奇,难道江离云还有别的藏身之地?
她也不是想窥探他的秘密,只是觉得像他这样会装疯卖傻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心计。正如狡兔有三窝,江离云不可能没有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
既然如此,他一直留在侯府,不用揽月公子的身份现身,究竟是为何呢?
难道,是想她真的尊了他的意,在这个时候通知君家,领兵攻下南湘国?
可是,到那个时候,对江离云究竟有什么好处?
看了,这侯府里的人倒是各个都深不可测,相比之下,江齐天和杨芸夫妇还真是一对草包,在一堆惯用心计的人里生存,两人做事太过张扬,难免枪打出头鸟……
等等,难道昨天老侯爷的话,是那个意思?
想到此处,靳梓汐不由猛然一惊。
江翡琳没有心计,所以江离云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五妹妹格外的好,而江齐天明里暗里都与江离云作对,所以这次江离云出事,大多数人都会怀疑是江齐天所为。可偏偏这个时候老侯爷让江齐天管家……这不是让江齐天放松警惕,逼着他露出狐狸尾巴吗?
看来,老侯爷才是最深谋远虑的人,只是这一次,不知道究竟是打算借谁的刀,杀谁的人……
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之后,靳梓汐便浇灭了炉子里的安眠香,没过多久绵心便醒了,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香气四溢的早膳,绵心揉了揉眼睛,发现屋子里除了靳梓汐之外,还多了几位冷美人。
“绵心,她们是春喜、花开、秋眉、月笑。”靳梓汐指着身旁的人同绵心介绍,“以后她们都是这屋里伺候的人,大家都不必拘礼,在这侯府活着不容易,我们……得互帮互助,不是吗?”
春花秋月四人都是靳梓汐的人,自然对她忠心耿耿,绵心一心为着江离云,见现在有这么多人来了后院,心下不禁欢喜:“以后一切都听少夫人的!”
靳梓汐点了点头,心想今天总不会有人再来后院捣乱了,她也没有主动去院子里逛的心思,便让绵心伺候江离云梳洗用早膳,自己在一旁看着。
这江离云啊,究竟是怎么装傻装得这么自然的,好几次试探,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明明她都已经把话说穿了,难道他还要继续隐瞒下去?
就不怕她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吴婉月吗?
至少,靳梓汐认为,江离云心底还是在意吴婉月的。
可这一天,的确没人再来寻他们的麻烦,靳梓汐待在院子里反而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