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短十几秒内,罗亚想过无数种开场白和对话内容,然而,直到站在彼此跟前,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默契地相视一笑,随后便并肩向电梯走去。
他们交往相处的时日已不算短,可每一次站在楚旭身旁,罗亚依旧会觉得有些紧张与不安。看着地上那两道剪影,罗亚觉得其实自己和楚旭还是很登对的。
“你这样站在楼下,也不怕着凉呀?”步入电梯后,罗亚终于忍不住问道。
“看到你从计程车上下来才出门的,也没多久。”楚旭含蓄地说道,本来以为罗亚下车后会马上回家,但一直过了二十多分钟她才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不过他的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所以这点时间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你不是有任务吗?怎么会突然抽空跑来的?”罗亚想着幸好刚才芮籁欣没有跟下车,不然她一定是百口莫辩了。
“安排好人手,现场由专人负责就可以了,毕竟不是高难度和高危的任务。况且从年前起就没好好陪你,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要是再不过来,怕是你爸妈都要开始担心了。”楚旭总是事无巨细地考虑所有问题,这让罗亚不由得心头一暖,在步出电梯时,她不自觉地自背后拦腰抱住了楚旭。
“身材真好。”罗亚透过楚旭的羽绒背心,隔着T恤都能摸出他的腹肌轮廓。
“你也不怕被你爸妈看到。”楚旭好笑地压低嗓门说道。
“看到就看到了。”罗亚侧脸紧贴楚旭的背脊,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则渐渐收紧。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矛盾,分明是那么思念他,却又在之前不停地躲着他。
“待在外面不冷啊,还不赶紧进来?”罗太太冷不丁打开房门,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般撂下一句话便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本想来一句类似“要温存也进屋温存”的话,但又怕过于前卫的言词会吓跑未来女婿,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多说了。
楚旭跟着罗亚走进她的卧室,里面的空调已经开了一会儿,所以特别温暖。在微黄的灯光下,化着淡妆的罗亚带着一天的疲劳,眼神也不再明亮,即便如此,在楚旭的眼里,此刻的她仍是别有韵味。
“我去洗澡,你再坐一会儿。”罗亚感觉到气氛的尴尬,于是取了衣物,起身说道。
“亚亚!”楚旭拉住想要走开的罗亚,神情中满是严肃与认真,“你今天特别漂亮。”
罗亚先是一个呆愣,随即便露出了迷人的笑容。这是两人相识以来,楚旭第一次夸奖她。她像一个孩子般投入到他的怀抱,只因楚旭的这一句赞许,她竟出奇的开心、愉悦,甚至有些忘乎所以。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内,满溢着她的幸福。
“都快12点了,今晚你要不就睡这儿?”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而走。这一刻,她只希望楚旭能够留在她的身边,哪怕多待一分钟都是好的。
“不了,明天一早还有个训话。”楚旭搂着罗亚,温和地说道,“你也还要上班的吧?”
“你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啊?”罗亚调皮地问道。
“怎么会……只不过睡宿舍的话,明天早上会比较方便些。”楚旭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不善辞令。长久以来,他一直都无法直白地向罗亚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而罗亚也还不够成熟懂事。他当然愿意留下来,可他毕竟是个男人,要是一晚上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旁,恐怕是整晚都没得好觉睡了。
“哦,那你赶紧回去吧,拜拜。”罗亚点了点头,像是习惯了他的作风,也不勉强或是生气。她微扬起头,亲了亲他的嘴唇,拿起睡袍便去了洗手间。
待她梳洗完回到房间时,楚旭果真已经离开。她的床上,放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还有一部崭新的手机。莫名的,她的眼眶居然湿润起来,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感慨,抑或是别的什么情愫。
“晚上和芮籁欣在一起吧?”当罗太太的声音响起时,罗亚不由得吓了一跳。她太投入于自己无边的思绪,以至于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旁的她都不知道。
“我们加了会儿班。”罗亚心口不一地答道。
“你真的很喜欢那个芮籁欣吗?”罗太太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略显无奈。
“我……我也不知道。”罗亚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楚旭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有给你消息?”罗太太好奇地问道。
“没有。”罗亚笑得苦涩,这也许便是楚旭和她之间最大的问题吧?当然也是她不愿回答芮籁欣几次问及楚旭的原因。
“吃过晚饭就来了,待了将近四个小时。”罗太太靠床坐了下来,“他给你买了新手机。”
“嗯。”
“你有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吗?”
“没有。”
“不过也没关系,你还没开始挣钱,实习的第一个月工资,倒是可以考虑给他买点什么小礼品,算是份心意。”罗太太拿起床上的手机,心有所思地说道。
“妈妈……你觉得楚旭怎么样?”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罗太太费解地看着罗亚,“从你们恋爱开始,已经问了我不下三遍了。”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对他改变了看法。”
“还是那句话,我女儿喜欢就可以了,是你们两个谈恋爱,做父母的,只要确认这个人人品没大问题就可以了,我可是很开明的。”话间,罗太太又似想到了什么,“怎么了?现在你们之间有矛盾了?”
“我也说不清。”罗亚叹了口气,“就像今天,你看他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在别人眼里,应该是对我很好吧?可是就像刚才我问你的,他来了我都不知道,一个消息一通电话都没有。”
“或许是他工作的特性造成的吧?你多体谅体谅。”
“我知道了。”罗亚清楚,母亲毕竟是母亲的想法,归根结底,都是劝和不劝离的。
“早点休息,别多想了。”
罗亚点头,待罗太太合上她的房门后,她才倾身倒向自己柔软的床铺。手机铃声响过,竟是许久不见的闺蜜邀约,她不记得有没有给对方回复短信,眼皮便已经沉重地耷拉下来。
今年的恋人节一过,气温竟提前开始回升,人们褪去厚重的羽绒服,略微实沉的大衣便足以御寒。罗亚换上深色羊绒风衣,取出了韩贝文春节时买给她的褐色高跟长靴,总觉得自己还没毕业,就变得过于成熟了。
或许她只是尚未习惯吧?毕竟,这过完年的,她的虚岁便已经23了。
轻车熟路地来到事务所,正准备拾级走进大楼,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的身后。
“亲爱的,早呀!”龚亦非摇下车窗冲她摆了摆手,“等我一下哦!”
“今天没有案子要处理吗?”罗亚等待在原地,直到龚亦非结完账下车挽上她的胳膊。在她看来,龚亦非永远都是那么乐观、愉快。
“不用,都搞定了。准备下个Case,明天上庭……哦,当然了,不是我上庭。”龚亦非笑道,眼神中忽地显示出了一丝暗昧,“跟我说说,昨天晚上怎么过的?”
“昨天晚上?”罗亚警觉地问道。
“别跟我装蒜了哈,老实交代,是不是和芮籁欣在一起?”
“龚姐姐,你知道我们昨天回来加班的,到家都已经很晚了。”无论相处得有多融洽,对于相识不足一个月的人而言,罗亚仍旧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更不用说,芮籁欣曾经的那一句“你了解她吗”多少还起着作用。
“你不说也行,等会儿看看芮籁欣的表现就知道了,他的眼神最藏不住秘密了,别人也许看不出,我可是很敏感的。”龚亦非得意地说着,“你现在不交代清楚,等下要是曹老师不给你们留面子,我可爱莫能助哦!”
“真没什么,我交代什么呀?”罗亚无奈地看着龚亦非,男女之间的事本就属于他们最私人的空间,她理解龚亦非的好意,但还是无法敞开心扉去吐露些什么。
“哎哟,你们两真像是好姐妹啊!”方走进办公室,便听到了曹云珠不冷不热的言语。
“说实话,曹老师平时经常脚高脚低的,但是自从你来了,她说话就再没客气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有深仇大恨呢。”龚亦非在罗亚耳旁悄声说道。
“就像你和芮籁欣吗?”罗亚故作不了解内情地应道,顺势便将话题焦点转向了别处。作为实习生,她还是应该尽可能地对办公室纷争置身事外,无论龚亦非与曹云珠孰是孰非,有否过节,她都得小心为妙。
“小丫头……看样子你也不简单嘛……”龚亦非意味深长地看了罗亚一眼,这一眼,饱含赞赏。
“哪有?”罗亚展颜一笑。
“早!”身后一阵风拂过,芮籁欣自他们边上绕开,边打招呼边迈着干练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早!”曹云珠似是来了精神,“小芮同志——”
“小芮不是同志。”芮籁欣笑着打断了曹云珠的话。
“芮籁欣同学。”曹云珠也不介意,立刻改口叫唤道。
“在。”
“今天霍老师来不来?我有几个问题想向他讨教呢!这次的官司很棘手呀!”
“上午在中院有个二审,他下午应该会进来。”手脚麻利地整理好略显凌乱的台面,芮籁欣打开了电脑,同时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已然坐至龚亦非身旁的罗亚。
“芮籁欣,你的眼神好像有些风情。”曹云珠挑了挑眉,狐疑地说道。
“曹老师,你要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粗糙呀?”芮籁欣受不了地叹了口气。
“你心虚什么?”
“我哪里心虚了?”芮籁欣不觉冤枉地瞪大了双眼。
“看他说这话的表情,和你刚才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龚亦非幸灾乐祸地冲罗亚小声嘀咕道,“要说你们昨晚没发生什么,还真没人相信。”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左右别人的想法,让人不猜忌。”
“你敢说我猜忌你?你是不分敌我还是不想活了呀?”龚亦非用力捏了把罗亚的胳膊。
“啧啧啧……疼啊……我错了行不行?”罗亚低声求饶。
“说两句好听的。”
“龚姐姐貌似天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龚姐姐冰清玉洁,倾国倾城,天下无双——”
“那是芙蓉姐姐……你以为我没听过这首歌啊!”龚亦非佯装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不想罗亚这回只是捧腹闷笑起来。
“哎……罗小姐换新手机了?”曹云珠先前还在办公室各条过道间晃悠,突然眼前一亮,好似发现了新大陆般,“恋人节男朋友送的吧?出手好大方啊,这机器要五千多吧?”
“唉,亚亚,这就是你那天和我说的过年买的新手机啊?小丫头也真舍得花钱,还没开始挣钱就这么大手笔,以后可怎么办哟!”龚亦非不待罗亚开口便感叹着说道,话间还不忘观察一下芮籁欣时有阴晴变化的表情。
“哟,龚亦非,你连这些都知道呀?看样子你和罗小姐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啊!准备替罗小姐申请留用了吗?”
“曹老师你别开玩笑了,罗亚是跟着霍老师和芮籁欣实习的,我怎么会越俎代庖呢?况且罗小姐好像也没打算留下来,家里门路比较多,说不定有别的什么更好的发展。”
“我看罗小姐的气质举止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原本在茶水间打电话的陈俊忍不住插嘴说道。
“我爸妈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哪来什么门路呀?”罗亚连忙解释,“况且,事业还是需要靠自己去打拼的。”
“你还有第二次投胎的机会,找个好老公就可以少奋斗N多年啦!到时候手机这种的,就不用自己破费了。”陈俊认真地说道。
对于女人们的唇舌之争,芮籁欣习惯于当作耳旁风,听多了嫌累,听久了也就麻木了。更何况曹云珠本就是个对找茬乐此不疲的女人,在手头官司的重重高压之下,这似乎成为了她唯一的发泄途径。他不会主动去替罗亚说什么好话,因为他了解中的罗亚,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触怒或是伤及的。但陈俊的加入就使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变得战况复杂了,芮籁欣不由好奇地走到了曹云珠的边上,端睨起罗亚的手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