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在下午四点结束,曹云珠通过孙虹了解到了楚旭的真实身份。和一年前事务所其他人相仿,她对楚旭的第一印象很好,但即便如此,从她的角度而言,依旧很难想象罗亚的男友会是他。曹云珠不同于孙虹,在她眼里,罗亚这样的女孩往往因为自身得天独厚的条件而骄纵势利,而那眼神也的确是亦正亦邪。从罗亚进事务所的第一天起,曹云珠就觉得这姑娘绝不是简单好伺候的主,因而当芮籁欣与她接近时,曹云珠是极其反感和担忧的。
芮籁欣的家境殷实,能进事务所,有个前辈们心知肚明却从未放至台面上的原因——芮籁欣的爷爷,是事务所老板出道时的导师,亦是沪上极为知名的律师,退休之后旅居国外。父母是做生意的,产业都还不小。芮籁欣从小耳濡目染了律政界诸多成功人士的风采,天资不够聪颖,但好在有盏指路明灯。芮老爷子的一封推荐信,让他几乎没怎么面试与考评便进了华西最好的业务部门,此后,便全凭自己的努力。
曹云珠起初也不待见芮籁欣,直到被他刻苦的学习和谦卑的态度所打动,有钱人家的少爷能做到这分上,实属不易。至于楚旭,对云云女生而言,副处级的行政编制可能足以保障舒适安逸的生活,可比起芮籁欣,还是差之千里的。特别是从沈阳到上海来工作,除非老家有足够的家底,不然以目前的房价,正常的收入根本买不起一套像样的房子。罗亚这样条件的女孩,分明有着不小的野心,又怎会甘于和楚旭这样因为个性脾气的缘故而多年没有再度晋升的男人在一起?难道真是她错看了罗亚的为人?
“在想什么呢?”返途中,楚旭发现罗亚一反常态的安静,敏感地觉得她与芮籁欣的重逢可能是她沉默不语的缘由。说不清是不悦还是担心,总之心理上略有波动与起伏。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罗亚微微一笑,淡然说道。
“这可不像平时精力充沛的你啊!”楚旭含蓄地说道。
“年纪大了……”罗亚叹了口,待回过神来时,却发现楚旭走在了相反的路线上,“不是送我回家吗?”
“先去我家坐坐。”楚旭的口气中未带任何感情色彩,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般自然。
“这个点去你家,都来不及买礼物什么的,怕你爸妈觉得我不懂事——”
“我爸妈回沈阳了,最近我没在宿舍住,基本每天回家。”楚旭依旧保持着冷淡的态度,让罗亚有些摸不着头脑,“吃过晚饭我再送你回家。”
楚旭的父母是沈阳当地的老干部,退休后住在部队提供的大院里,除了养老金,大部分积蓄都用在了楚旭初到上海那年买房首付上。虽然当年并未考虑买房是为了将来儿子娶媳妇,但如今想来,也算是笔正确而成功的投资。最重要的是楚旭够孝顺,所以在赡养老人的问题上一点不含糊,罗亚又那么讨老夫妻喜欢,日子便过得安安稳稳。
房子是九十年代末建造的,虽然有些老式但得房率颇高,难得一梯两户的小高层,还安了电梯。老夫妻两的交际圈都在沈阳,楚旭在上海也没什么朋友,就是有几个聊得来的,也从不会请人来家做客。一家人的生活习惯良好,房子便也保养得当,入屋便让人有一种干净整洁的正气感。
罗亚刚脱了鞋想在沙发上小歇,便被楚旭直接扛到了卧室,紧接着便是突如其来又霸道蛮横的深吻。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伴随窒息般的亲吻而来的,是大脑的一片空白。
“你在怕什么?”楚旭松开钳制,微眯双眼看着身下微微喘息的罗亚,前所未有的恐惧表情在她的脸上一览无遗。
“我哪有害怕?”罗亚抚着被楚旭蛮力捏疼的手臂,刚才楚旭将她摔在床上时,可是一点都不怎么客气,“你今天怎么了?”
“是你今天怎么了?”这一刻,楚旭带着丝愠意,他已克制了一个下午,任凭他如何积极地展开自我心理暗示,都掩盖不住芮籁欣对他产生的负面影响。而点燃并引爆这一切的,仅仅是罗亚方才在车上的心不在焉。
罗亚被他那接近怒吼的嗓门骇到,这还是她认识的楚旭吗?是那个对她千依百顺,万般呵护的男人吗?
看着睁大双眼却说不出一句话的罗亚,楚旭更是恼怒,可咬牙站起身后,他又开始恨自己的冲动,刚才一定是吓到她了。从床头柜中取出一套备用钥匙后,楚旭扔给了罗亚,随即背对着她说道:“钥匙你拿着,我去烧两个菜,唔——”话音未落,罗亚已闪至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嘴,双手更是不由分说地为他解开衣服的纽扣。敢跟她叫板,今天她要是不好好收拾他,岂不坏了他们两个之间的长久以来的平衡?她今天是不在状态,但绝不是因为见到芮籁欣勾起了她的什么情愫,如果楚旭不明白这一点,那就证明了在这方面,楚旭还不够了解她。
“东西……还在包里……”转瞬间,两人似是换了角色,楚旭望着坐在自己身上的罗亚,尴尬地说道。
“我以为你今天会和我车震的,所以……有备无患。” 罗亚嫣然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竟从中取出了一枚独立装。
这是韩国回来后,楚旭第一次碰罗亚,在自家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共享鱼水之欢,这种感觉和在邮轮客房中是截然不同的。一切美好的同时,还有份难得的安心与踏实。当最后的宣泄排解出他全部的压抑与不满后,剩下的就只有对罗亚深深的爱意与怜惜。看着闭目养神鼻息微弱的罗亚,楚旭不自禁地在她额头轻啄,罗亚皱了皱眉,将头埋入他的怀中。楚旭满足地扬起唇角,想着若是今后每天都能这样拥着她入睡,又拥着她醒来,该有多好?
罗亚迷迷糊糊地睡了个把小时,闻着厨房里飘来的菜肴香味,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个不停。她看着床头楚旭的白衬衫,记起偶像剧里的女主角早晨起来都是将男主角的大衬衫当连衣裙穿的,画面那叫一个性感,于是也依样画葫芦想尝试给楚旭来点情趣。可惜,虽然和楚旭之间有一定的身高差距,但她绝不是娇小玲珑的那种,穿起楚旭的衬衫,充其量也就肩膀宽一些、袖子长一点,最后还要露小半截臀在外面。
就当是欲露还遮好了,罗亚抓了抓头皮,就这样打着赤脚噼噼啪啪奔到厨房,然后从身后一把抱住了穿着围裙炒着小菜的楚旭。
“小旭旭的腹肌真是越来越性感了。”罗亚一边抚着楚旭的腹部,一边由衷赞叹。
“别嬉皮笑脸的,赶紧松开,都不能动了。”楚旭冷冷地说道。
“哦!你做完坏事想翻脸不认人?”罗亚忽地松开手,侧身站至一旁,煞有其事地质问道。
“怎么说话的?”楚旭微皱眉头,瞥了眼少系了两粒纽扣的罗亚,不满地说着,“是谁翻脸不认人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罗亚伸手关了火。
“你……”楚旭不由睁大双眼,“聚会上你是不是跟那个芮籁欣眉来眼去了?”
“啊?”罗亚先是一个呆愣,随即咧嘴笑开了花,活像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原来是小旭旭吃醋了呀!” 楚旭看着她轻飘飘的感觉,也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不一会儿,三菜一汤就上桌了。
“你喂我?”罗亚肘抵桌沿拖着下巴,朝楚旭眨了眨眼皮。
“抛媚眼没用,好好吃你的饭。”楚旭往她碗里夹了些菜,都不抬头看她一眼。
“那我喂你?”罗亚谄媚地笑道。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你喂?”楚旭哭笑不得地挑了挑眉。
“等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你自己都不能端碗了,肯定是我来伺候你呀!一边喂你吃饭,一边还要给你擦口水……因为小旭旭那时候已经没门牙啦!”罗亚欢快而得意地说着,没有注意到楚旭听罢她的话语,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待她幻想完那一幕场景回过神来时,刚好对上楚旭炽热的目光,脸蛋“嗖”地就变红了。“干吗那样坏地看着我?”
“我哪里坏了?”楚旭莫名地反驳,对罗亚的措辞抱以深深的遗憾,“喂我就不必了,等下你去刷碗。”
“好!”罗亚点头应允,一如既往地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吃完晚餐,屁颠屁颠地收拾碗筷,戴上了洗漱用橡胶手套。
楚旭倚在厨房门口,看着罗亚一边哼着自己即兴改编的“洗唰唰”,一边在水槽边冲洗餐具,突然有种美妙而不真实的感觉,这是在提前体验二人婚后生活吗?白天带着爱人参加聚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床头吵架床尾和,晚上再做一顿可口的饭菜,然后面对面坐着谈心,最后,夜深人静时,甜美地相拥入眠。他若再次求婚,罗亚会继续拒绝吗?
为了不让自己陷于无边的遐想,楚旭坐至客厅沙发,打开了电视。黄金档时段,大部分电视台都在播放电视剧,楚旭没什么心思,耳朵还留意着厨房里的动静。
隔了半晌,罗亚优哉游哉地走出厨房,跌坐到沙发上后,倾身将头搁至楚旭的腿上,一手勾着他的大腿肚,一手堂而皇之地放在他的腹部。
“老公,捶捶。”
楚旭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里觉得这个字眼要比“小旭旭”顺耳很多,不免有些喜出望外。
罗亚见楚旭迟迟没有回应,好奇地翻身仰躺,见楚旭迷茫的表情,轻声叹了口气,改口说道:“小旭旭,捶捶。”
“你现在是要让我替你捶胸吗?”楚旭一个挑眉。
“我还顿足呢……”罗亚不满地撅了撅嘴,重新侧过身,“后面酸,捶捶。”
“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旭旭啊!”罗亚不假思索地答道。
“再之前。”楚旭不依不饶地说道,“再叫一声听听。”
“坏人!”罗亚懒得理他,干脆认真看起电视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罗亚每逢周末便会到楚旭这儿来待上一天,谁心情好谁做饭,谁心情不好谁洗碗,不管谁心情好不好,滚一圈下来,总是精神百倍容光焕发。有时候心血来潮,还会结伴逛超市,楚旭推着推车,罗亚就挽着他自货架上取些生活用品,不知不觉,就真的过上了夫妻般的小日子,罗亚也渐渐将生活的重心都放在了楚旭身上。
楚家的两位老人像是感应到他们两人的浓情蜜意,倒也没打算再来回奔波,说是今年春节之前都会在沈阳当地待着。
罗亚的工作没有特别大的变动,倒是汪芷雯,自从做了韩子枫的御用模特,事业便顺风顺水,从三线的小模特,逐步挤入了二线阵营,看这势头,还有不少上升空间。罗亚对好姐妹的支持自然不会仅仅停留在嘴上,每当有汪芷雯参与的活动或出场的刊物,她都会鼓动身边亲友掏钱参与或购买,遇上不怎么乐意的,就由她统一置办,她捧钱场,大家捧个人场。
到了冬季,汪芷雯被一家服饰公司相中,和她签了一年的代言合同之余,还拨款做了包装投资。每逢看见商城门口挂着身着羽绒服的汪芷雯的巨幅海报时,罗亚都要用手机拍几张照片,打心底里为汪芷雯的成功感到欣慰。汪芷雯的闲余时间变得越来越少,自从圣诞节和楚旭在滨江散步时遇见与韩子枫手牵手的她之后,罗亚便再也没和她见过面,偶尔的联系也只是短信的相互问候。
汪芷雯能和韩子枫走到一起,是罗亚喜闻乐见的,一来是为好姐妹找到了个好归宿而高兴,二来也的确觉得两人无论从外形还是性格脾气上都是极为般配的,三来嘛,她的私心也在隐隐作祟,想到孙虹的新目标被自己的好姐妹给先下手为强了,她便有说不出的舒坦与爽快。她从不信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说辞,只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先忍忍,人再犯我,我必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