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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遇见

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既来不须臾,又不处重闱;亮无晨风翼,焉能凌风飞?眄睐以适意,引领遥相睎;徒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

那古平焊终是敌不过剧毒死在了三祖寺,临走时瞪大了眼睛,似有未交待的遗言。这天早上无相无为等几十名僧人将古遗体安到三祖寺后边一座荒山地里火化,又为其颂了经。几名僧人挖了一个坑,将古平焊骨灰安葬了下去,立了碑。墓碑上写着:大忠大义古平焊大人之墓。孙倩跪在坟前抽泣,手里烧着黄钱,无相大师站在一旁手握珠子口中默念经文。眼下的孙倩让人看了是万般的心酸,遭遇如此重大变故,心灵的负担及以后的生活如何让这位年龄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去承受?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子,山一程水一程,有高潮和低谷,掬一捧光阴,握一份懂得,穿越一场又一场的生命迷雾,走遍千山万水后回眸一笑的洒脱。孙倩满脸的痛恨之情,呜咽道:“家中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找到那些个天杀的贼人洗冤,家父家母的在天之灵一定得不到安歇。”无相道:“女施主无需自责,能活下来那也是上苍对阁下先父的眷顾,如他在天能看到施主还活着,也便安心去了,只是施主...”无相话音顿了一下,虽没有说出来,孙倩也明白无相的心意。孙倩道:“这两日来到贵寺给贵寺增添了诸多麻烦,甚是愧疚,我也知道自己一介女儿身不方便留在寺中,明日我就离开这里,离开之前我想做件事情还请方丈允了我。”无相道:“什么事情请施主示下。”那孙倩又呜咽道:“父母亲遭害后古叔叔和我废墟中并未找到他们的遗体,身为人女是想父母亲灵魂有个安心归宿。”孙倩用手捂住了嘴鼻痛哭,继续道:“我想把父母亲牌位供奉在寺中,倘若日后我被贼人杀了,还请方丈大师发慈悲另做一面我的牌位,安放在父母亲排位一起。”无相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真是至善至孝之人,老衲答应施主便是。”照信仰来说,佛家不供奉死人灵位,佛教讲的是万物可以轮回永生,不赞成立牌位这一说法,只是那无相大师见孙倩悲惨遭遇,心中生出怜悯,故答应了她。

当天那怜女孙倩将其父母灵位供奉在三祖寺佛山观音像脚下,上面分别写着:公故显考孙府公讳孙刚义之位;公故显妣孙府单氏智单宜芳之位。用过晚斋孙倩来到其父母灵位前跪拜下来,叩了三下。牌位倚靠的观音菩萨塑像看上去特别庄严,低头俯视众生,目光正对着孙倩。她肩上背着个包袱,里面装的是些干粮,像是来辞别。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在默念着什么。然后又作了三叩首,便转身离开了三祖寺。那无相大师正好从藏经阁走出来,看见孙倩疾风小步往门外跑去,无相叫道:“女施主这是要去哪里?”孙倩一听的是无相的声音心中一惊,心想,我本来打算明日再向大师辞行,又恐今夜里那帮贼人来三祖寺逼迫方丈大师交出我的性命,我若在,大师肯定不肯顺从贼人,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斗,大师光明磊落,贼人恶毒诡计多端,我现在孤身一人死了倒也不可惜,万一大师因我被贼人杀伤,那...那叫我怎生得好!我还是早些离开,免得给三祖寺带来灾难。孙倩停下了脚步,对无相微微苦笑,道:“方丈大师在上,请宽恕我没有来得及跟您老人家辞行,只因我急着要赶往徽州的姑父家中,天色已晚又怕叨扰到您,所以就留了个信条在桌上。”无相听了急上前道:“施主这是为何?南岳这一带遍地都是那天云帮的耳目,现在外面已是杀机四伏,阁下只身女子不会武功,如何求得自保?依老衲看,阁下还是先在本寺歇得几日,等外头风声松了些再走不迟。”孙倩道:“多谢方丈大师的美意,只是早去晚去都得要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师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日后再来答谢。”经过劫难洗礼的孙倩说起话来镇定自若,哪里还像个富贵人家小姐,性格变得似乎没了先前的柔弱。无相听了点点头,道:“既然施主执意要离开,老衲也不再留,老衲有句话想送与施主,”“大师请讲。”无相道:“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一切唯心造,江湖恩怨并没有对和错,当施主心里真正头放下了,于人于己都是福报,心中法正那才是施主最好的容身之处。”孙倩听了无相一番话似懂非懂,道:“大师禅言小女子一定铭记在心,他日若有缘,必定不忘三祖寺大恩,大师再会。”

孙倩辞别了无相大师,离开了三祖寺,沿着寺前的潜河边上一直往下游方向走去。至于去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之前怕受无相牵挂编了个谎言要去投奔徽州姑父家中,事实孙倩没有什么姑父,就算有这样或那样的亲友,一来孙倩知自己现深陷重围,拖泥带水之身如何能给别人带来麻烦,二来金龙镖局遭次大难岂是一般小毛贼所为,其背后想必有个若大的仇家,又有谁敢收容孙倩与之为敌?真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行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正处亥时,孙倩觉得累了坐到河边一处草地上休息,身后是一片青叶树林。七月里夏末季节的夜晚,空气里透着一屡屡凉风,皎洁的月亮映在河水里随波荡漾,虫叫蛙鸣的声音似乎难以打破这夜晚的静谧。孙卸下包袱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并在一起的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眼睛痴痴地望着水中涟漪。一个出生名门的娇贵小姐,只身一人的夜晚竟感觉不到一丝的恐惧,或许是忘记了,神情看上去显得十分疲惫和低落,除了伤痛,还有那更难让常人体会到的心念。也不知一直这样坐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焦躁的马蹄音,这声音孙倩听得真切,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心道:现在已是三更了,是些什么人还在鼓捣?昨日有一帮黑人找去三祖寺要杀我灭口未能得手,莫非这些人知道了我的去处,是冲我来的,如今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不会武功又不能为父母亲报仇,这世上再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事物,再没什么让我去牵挂,我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是如果死在要杀我的贼人手里,他们必然不会给我留一点尊严,眼下都是些稀松的青树没有藏身之地,就此逃跑也来不及了,如何是好?孙倩想到这里突然心生恐惧。只听的那马蹄声越逼越近,声音从北边传来,隐隐能看见闪闪的亮火。孙四处寻觅了一下,河边只有一条小路近在迟尺,着实没有好的藏身点,只得畏缩在一宽不到一尺的树底下,全然遮不住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借着夜色的掩护或许不会被发现。那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奔腾而来,一道道火把光亮从孙倩身边陆续闪过,孙闭上眼睛身子不敢稍动一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突然有人大喊道:“前面的停一下!”一阵吁声这伙人停了下来。“那边好像有个人蹲在那。”一人道。“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人,把火给我我过去看看。”另一人道。那孙倩见得这般形势,心里极是害怕,心想现在再躲也躲不掉,只恨身上没带利刃,不然就一刀了结了自己。但又转念一想:或许他们不是要杀我的人,就算是要杀我,我平日里很少出门,这夜里头也未必能认得出我来。孙心中极为忐忑,也怕遇到些强人土匪夜里见到单身女子难免不起歹心,但此刻害怕已然无用。那人持火轻声慢步离孙倩不过三尺距离,孙倩忽的站起身反转过来大喝一声:“谁!”唬的那人啊了一声往后一窜,扔了火把倒在地上。众人立即下马拔刀围住了孙倩,孙见他们个个身穿黑衣黑帽,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跟昨日闯寺的黑衣人着装一样,孙倩惊恐的看着周围,弱弱道:“你们...是要干什么。”不远处又走过来一黑衣人,拿起火光在孙倩面前照了一番,仰天一长笑,道:“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苦找几日的人竟在这里碰到,孙倩姑娘。”孙倩一听得这话才知这些果真是昨日追到三祖寺要杀她的些个黑衣人,心下甚是绝望,心道:看来今晚这一劫是避不掉了,只是这帮人真的好狠毒,湮灭人性要杀我全家灭口,即便是死也要问个明白。孙倩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认得出我?”那黑衣人道:“昨日去三祖寺要杀你的那些个认不得你,我自然是认识你,你就是孙刚义的女儿,金龙镖局这四个字以后不会再在江湖出现,哎,这也只能怪你爹结下的仇人太多,我只不过是为武林同道出了一把力,说来也巧,我们刚从三祖寺回来路上就碰上了你,上天要一个人死,上哪里都逃不掉。”孙倩听黑衣人说从三祖寺赶来心中一惊,道:“你们上三祖寺做什么。”那人道:“明知故问,当然是为了杀你,昨天我的那些弟兄们在三祖寺吃了亏,今天晚上我亲自带着他们来,悄悄的放了一把火烧了三祖寺,那些和尚现在八成是被火烧死了。”孙倩听罢心中酸楚难奈,对眼前的人恨的想咬下他身上的几块肉,又对那无相大师充满了愧疚之意。黑衣人哈哈一笑继续道:“过两日中元节就要到了,我得送你去跟你爹娘好好团聚一下,这个你得要感谢我才是。”又一黑衣人道:“这姑娘长得不算丑,我看不如在杀她之前先让我们兄弟分着享受一下。”“这样再好不过了,哈哈...”几个心存女色的黑衣人将孙倩摁倒在地,欲要行那禽兽之事,只听得夜空中传来一个空荡的男音,叫道:“恶贼休要放肆!”众黑衣人个个举起手中的刀四处张望,看见一人手持长枪凌空而下,落在了孙倩身旁,将枪横握胸前,一股强大的内力击飞长枪,枪纂将几个想要**孙倩的黑衣人震飞到十米开外的地上,个个口喷鲜血,十分痛苦,又用内力将长枪吸回手中,转了几圈斜放到了身后。此人身着雪白色长袍,高八尺,皮肤黝黑,头发披散却不凌乱,一身的英气,年纪差不多二十七八,名叫莫爱君。只听得他厉声道:“你们一帮无耻下流的盗贼,深更半夜里众人欺负一弱小女子,还要不要脸了!”先前说要杀孙倩的黑衣人认得出莫爱君,心中惶恐道:他...不就是天云帮第一高手,也是秦天王最得力的手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次灭了金龙镖局他可算是有功,这会不来杀这女子反要庇护她,听他刚才口气好像不知道这女人是孙刚义的女儿,如若我现在告诉莫爱君孙倩的身份,就怕那秦天王留个活口,就等于把自己的面孔拆穿了让孙倩认得出我,今天定然为江湖所耻难以立足,不能说,绝对不能说!莫爱君功夫十分了得,眼下还是不要多管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众黑衣人结伴逃离,莫爱君也没再难为他们,河边上只剩下一男一女,孙倩战战兢兢道:“多...多谢大侠搭救,大侠怎么称呼?”莫爱君微微一笑,道:“在下姓莫,名爱君,正赶夜路路过这,不巧看到那些贼人要加害你便跑过来了,姑娘刚才受惊了,不知姑娘为何深夜在此,是要去哪,我看你不会武功,这可危险的很。”孙倩眼泪夺眶欲出,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家也没了,至于现在我要去哪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那...”莫爱君听了心想眼下姑娘家中肯定遭遇过伤痛变故,准备问个缘由,又怕揭到孙倩心理的伤疤,没再过多问下去。再一想自己只是路见不平,别人家里的事也管不了,还是赶路要紧。莫爱君跟孙倩道了别,朝北边而去。

孙倩一个人蹲在草地上,夜深虫蛙叫渐渐平息,雪亮的明月和孤单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凄凉。孙不停的呜咽着,心道:家中大难只落得我一个人,现在又身无去处,那些个贼人定不会放过我,还有那三祖寺也因我被贼人陷害,我对不住他们,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还留在这世上干什么?怜女孙倩满脸悲愤失声痛哭,一个花季少女,脆弱的心灵终是承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悲惨遭遇,不堪忍辱负重的孙倩慢慢走到河中,双脚踏进水里往深水处走,似要寻短见。那莫爱君行了差不多一里地,心中一直寻思着刚才发生事情,觉得深夜里一弱女子被一群黑衣人围攻绝非偶然,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自己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赶走了黑衣人,谁又能保证那帮贼人会不会折返?如果真是这样这叫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如何抵挡得了?莫爱君一想到这里心中一个不好的念头划过,自语道:“大丈夫救人救到底,我得回去看看!”说罢转身向南急奔,不多时就回到了刚才打斗的地方。莫爱君四下里张望,猛然发现河中有一人在挪动,水淹大半只有肩膀和头露在水上方,正是那怜女孙倩。莫爱君心中大骇,施展轻功向水中间飞踏过去,一把抓住孙倩的肩膀拎起飞到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