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庆城西北边,那里山川连绵,常年绿树丛阴,每逢春季更是花香之地,百鸟争鸣,江湖人称野人寨。山川正南面坐落一座千年古刹,古刹大门横匾刻着三个字:三祖寺。寺内大雄宝殿宏伟端严,柱子上挂着两排对字,分别是:不生不灭不垢净不增减度十方苦是名诸佛,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离一切相方见如来。古寺干净整洁,时有钟声回荡,未入就能闻到禅香。真是个畅想人间清平的好地方。三祖寺后山有片竹园,有两名老者正在园中对坐饮茶,正是本寺的两位方丈无相大师和无为大师。无为道:“师兄,你三年未曾下山,一直在寺内修持正法,不知对江湖之事是否有耳闻。”无相道:“近两年来江湖上也算太平,如果每个人都能放下心中的执着,江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恩怨仇杀,放下执念让太平之庆一直延续下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无为听道:“阿弥陀佛,师兄说的极是,但往往总有一些奸佞之徒为非作歹,贪图名利枉杀众生,作下种种罪业。”无为轻轻的饮了一口茶,继续道:“今日我去了一趟山下,听得山下有人说声名赫赫的金龙镖局一夜之间化为火海,镖局头大当家孙刚义也惨遭杀害,这一消息在外面传的是沸沸扬扬,不知师兄对此事是否知情。”无相听后双手合十低声念叨阿尼陀佛,无相道:“早些年我在程家岭做法会,孙刚义也前来为其镖局上香,期间我与那孙刚义也算有缘相识,我们在一起谈论佛学,会下一起切磋武艺,此人有着很深的功夫和见识,怎生的就遭此横祸,善哉!善哉!不过话说回来,外间的流言也不可轻信。”话音未落听得一小和尚疾跑到无相跟前,那和尚说道:“报师父,门口来了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他说要见您,师兄弟们觉得事情蹊跷,没敢让他们进来,现一直在门口苦苦哀求。”两位大师听罢一齐站起身来,径直朝寺门口走去。来到门口无为见到了这两个人,修持多年的禅心也压不住那一惊,心道:此二人正是金龙镖局的古镖头和孙刚义的女儿孙倩,如今此二人如此狼狈,想来近两日江湖传言金龙镖局被灭门的消息绝非谣言,不过此二人为何逃落到三祖寺?当下定要问个明白。那古平焊身上满是刃伤烧伤再加上一路落荒而逃,趴在地上毫无半分气力,只喉咙里发出竭力低鸣的救命声。古一旁的孙倩似乎没有受到重创,精神倒也还好,坐在地上不停哭泣,见到方丈便呜咽道:“求方丈大师救救我们,我是金龙镖局孙刚义的女儿孙倩,边上这位古叔叔是家中的镖师,跟随家父二十年,前些天来了一帮贼人偷袭,家中遭遇大难,亏得古叔叔将我救出,一路上我们仓皇躲避贼人追杀,古叔叔身中冷箭,现如今已是无容身之所没有了退路。”孙倩大声呜咽,说话声像是撕开了喉咙,全然顾不得千金小姐的那份矫情。孙倩站起身到无相脚前跪下,继续道:“古叔叔说我们唯有上了三祖寺才能得救,先前也听说家父与方丈大师有些交情,方丈慈悲为怀,定不会坐视我等被害不伸手相救。”说罢便磕头。无相长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快快请起,出家人不讲交情,单说一个缘字,二位既然来到了敝寺,我身为住持又岂能不管二位的生死,也不知道你身边这位施主受的是什么伤,快背他进去再说。”无相嘱咐弟子背着古平焊进入寺内。孙倩心中悲出一喜,心想总算有个缓身之地。
那无相是三祖寺禅宗创寺祖师僧璨大师第二十九代弟子传人,其先师慧空法师一生闭关修炼内功心法,自行领悟了一套高深内功。所谓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当一个人眼睛没有失明却看不见万物的是非,不用智慧去强求得到一切,就能感受到内心一片虚无,像似在无边无际的汪洋之中撑着一叶扁舟,想要用力又无从发力,无力可用又何须用力?任其飘荡浮沉,禅定静心感受海水推舟,感受那源源不断的力量。这套内功唤作空相神功。有一颗坚定的禅心,加上慧空法师的指点,无相早已把空相神功练得炉火纯青。无相把古孙二人安排到寮房安歇,那古平焊躺在榻上眼皮不停跳眨,呼吸深浅不规则,神态奄奄一息。无相大师检查了一遍古全身的伤势,替他把了一下脉,在一旁焦虑不安的孙倩急问道:“方丈大师,他怎么样了?!”无相并未作答,起身往后走了两步,一脸踌躇的表情让孙倩看得明白,只等无相开口说话。过了好一会无相道:“这位施主脉象虚弱,身上有多处刀伤,又中了他人掌力,这还不是致命伤害,你们看这里。”无相撩起古的手袖,手臂上露出两个黑点,拖着两条细细的黑色血迹。无相继续道:“施主被两枚淬过毒的针状暗器射穿手臂,老衲从他中毒的症状来看,像是珊瑚樱,珊瑚樱叶子经提炼后剧毒无比,人中此毒后抽搐全身麻痹,三天后毒性攻入心脉致死,但又苦于那剧毒之物少有解药,善哉!老衲眼下也并没有好的解救方法,只能先以内功注入伤者体内护住心脉,然后逼出未深入体内的毒,古施主自身也有几十年的功力,日后是福是祸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孙倩听了不禁心中一酸,心道:家中突遭大难,父亲生死未卜,幸得古叔叔将我救了出来,自我出生到现在,古叔叔一直把我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对家父更是忠心耿耿,如今家中冤屈未雪,叔叔他又命在旦夕,我这一不会武功的弱小女子如何能担得起这沉重的负担?今后的我又该怎样,三祖寺不是久留之地,没有容身之所又该何去何从。孙倩越想越难过,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呜咽道:“感谢方丈的一番好意,我这一来给三祖寺带来诸多麻烦,只是我这一弱小女子实不知该如何报答今日之恩。”无相单掌竖胸前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言重了,佛门弟子当是如此。”那无相大师用空相神功将内力注入古平焊体内,又将其表层毒物逼出来,古已是全然不知。待到次日晌午,古平焊才渐渐苏醒过来,朦胧之际,古听到身边有人说话,正是无相和孙倩。二人见古苏醒,甚是关切,无相问道:“施主醒了,感觉如何?”古平焊脸色乌青,嘴唇发白,微微笑道:“好...好多了,多谢方丈相救。”感激之情无语言表,正想起身给无相大师行个礼,古实在是浑身无力,手臂寸起半边身子又倒卧下来,只得仰卧长叹,精神显然好了很多,孙倩见状忙上前搀扶。无相道:“施主身中剧毒,切不可乱动,老衲也只是尽了微薄之力将施主体力外层毒物排出,暂时用内功护住了心脉,这体内余毒要靠施主自身的功力才行。”无相继续道:“我那无为师弟跟老衲说过阁下身份,请恕老衲多言,金龙镖局是如何发生的这等遭遇。”古平焊刚刚欣慰的表情变得有些怜悯无助,古道:“这事要从上月说起,那日宜秀街坊举行花灯晚会,我们大当家的还有我们几个一行人去凑个热闹,当时人很多,身边带的几个小厮不守规矩,偷偷溜到花灯会附近的春香楼,不巧的是那秦天云的外甥太叔清也在春香楼,因几个小厮不识得太叔清,与那太叔在春香楼结下了矛盾,我跟大当家得知消息后前去了解情况,太叔那厮仰仗其舅舅秦天云的江湖地位,从来都是目中无人,看到我们大当家开口便是骂,孙大当家为人刚正性情如火,哪里受得了这种腌臜气,便出手教训了太叔清一顿,出手重了些打断了他一条腿,那家伙怀恨在心,跑到柳银镇其舅秦天云诉说春香楼被打之事,捏造措词,太叔清说自己被打完全是因为自己说了是秦天云的外甥,从此便结下了冤结。”无相听明白缘由道:“那秦天云也是一帮之主,却因一点小恩怨大动干戈,善哉,善哉!”古平焊道:“也并不完全是因为太叔清被打之事,秦天云有个妹妹叫秦宝芹,早些年嫁到安庆东江口太叔公家里,那太叔公做的也是镖局的营生,叫做昌道镖局,近年来只因我们金龙镖局越做越火,太叔公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对其产业发展极为不利,又因其小儿被打,才与那秦天云一起合谋算计我金龙镖局,那日镖局突然遇袭,我佯死于大火之中才得已幸存,贼人撤退后我到处搜寻孙大当家,一直都没有找到,估计...估计已经...”古平焊说到这里满脸的悲愤之情,他深呼吸的一口气继续道:“好在上天不负忠义之人,让倩儿活了下来。”一旁的孙倩也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悲痛,她紧紧握住古平焊的手,伏在榻上痛哭。无相大师拨动手中的珠子,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过了好一会只听得外面有人嚷嚷,无为大师大踏步走进来对无相道:“师兄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帮持刀黑衣人大约三十来号,好像是冲这二位来的。”无相二话没说便走了出去,无为紧跟其后。那几十号黑衣人见无相到来,为首的黑衣人拱手作了个揖,道:“方丈大师,我等听说昨日有一男一女带伤逃到了三祖寺,不知是否有此事。”无相道:“确有此事。”“那便好说,只要方丈大师交出那两个人,我等绝不为难。”为首黑衣人道。无相知这些人来者不善,道:“那两位施主来到我三祖寺便是我三祖寺的客人,如若老衲现在将那二人逐出三祖寺,这种出尔反尔之事又岂是我佛门中人待客之道?”“别跟这老和尚啰嗦,今天若不交出人来,我等杀进去便是。”又有一黑衣人叫道:“方丈你到底交不交人!”那为首的黑人道:“方丈大师,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举起手中的刀大叫一声:“弟兄们上!”众黑衣人纷纷提刀冲上前去,与那无相七十二弟子斗成一团。黑衣人招式路数混杂,并非武林正派血统,个个痛下杀手,招招致人于死地。佛门僧众枪棍功夫也十分了得,以棍代刃,意在防御并没有杀伤之意,尽显了佛门弟子慈悲心。场面一度混乱,双方胶着不下。无相大师自是不愿意看见有人死于打斗中,微微闭上眼睛,右单掌竖在胸前,将一身的内力全都集中到右手之上。无相将凝聚了内力的手掌猛的往前一推,将内里释放出去,空气中似有几道很强力的冲击波。正在打斗中的黑衣人和无相子弟胸口突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众人相继倒地,坐卧不起,无不惊骇。为首的黑衣人心道:久闻三祖寺老和尚的空相神功,今日得以领教此神功,果然名不虚传,那太叔公花了重金邀请我等极力要求一定要杀了孙刚义女儿和古平焊,怎奈这老和尚盖世神功,我等岂是敌手,等那二人离开三祖寺再杀他们不迟,此刻绝不能再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那些个黑衣人陆续从地上爬起来,互相搀扶蹒跚后退。无为道:“师兄不问问这些人的来由这就放他们走?”无相并不作答,口中只道阿弥陀佛。无为又道:“那些黑衣人是为昨日那二人而来,今日师兄将其击退,他日必定找帮手再来纠缠,只要我们现在让他们二人下山,追杀他们的仇家与本寺并无冤仇,想必再不会和我们做对头。”无相道:“师弟万万不可,那古施主身中剧毒并未脱险,如果这个时候将他们逐出寺门,无疑是害了他们的的性命,老衲不想就此事牵涉江湖恩怨,但也不愿看到他二人命丧于此,等几日再做定夺。”无为点了点头,道:“师兄大慈悲仁心布于宇下,阿弥陀佛。”
孙倩轻轻关上窗户,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明白,对无相大师德行由心的敬佩。孙看了一眼躺着的古平焊,气息微弱,眼皮子跳动,想是那珊瑚樱的毒性又发作了。孙倩心道:那方丈慈悲为怀不忍将我二人赶出寺门,我又怎能死皮赖脸留在三祖寺不走?只是眼下古叔叔中毒并未好转,身子动弹不得,我是去还是留?孙倩一脸的伤痛无奈之情,让人看了甚是怜悯。怎奈那珊瑚樱毒性大,加之古平焊一路奔逃耗尽体能,当天夜里古平焊鸩死于三祖寺中,只留的孙倩一弱小女子,她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请看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