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寻香阁之金陵奇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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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祭祀

盛夏已过,傍晚时分,翠竹林中绿影婆娑,漫天盖地是一色的青青世界,山中清爽静幽,甚至能感觉到丝丝秋凉。云萝娘子在远远就看见,果然在竹林边的一块空地上,有一座圆顶式的墓冢,坐北朝南,墓围的地面用白色大理石铺就,风格朴实,色调雅素,周围遍植榴树,不过半人高矮,但绿意葱葱,生机盎然。

在竹林前落地后,丹箬从金鱼后背跳下,先放下手中的东西,细细整理了一下墓冢周围。其实他离开不过月余,墓碑和地面都是石砖,林中空气清净,并不会多少灰尘。但是丹箬仍是认真的用松柏扎成的扫帚将整个地方清扫一遍。云萝娘子也在一边摘了些新鲜的野花嫩竹,束成红黄蓝绿一把,放在墓前。

丹箬清扫好后,将提篮中的四个鱼纹青瓷碟一一摆在墓前,道:“这些都是我娘爱吃的点心,她在江南长大,一直喜欢甜食,可父亲不爱吃甜的,她就在从不在菜肴中多放糖,其实我知道她一直很想念江南的糕点。”

云萝娘子见那四碟点心,黄的是爽滑清甜的马蹄糕、绿的是小巧甜美绿豆酥、粉的是滑韧甜糯的定胜糕,白的是松软香甜的豆沙包,精心搭配着摆放起来,很是好看。

丹箬摆好碟子,默默地跪下磕了几个头,再将带来的元宝纸钱焚烧在墓前。

云萝娘子走过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香盒,取出三支一寸左右长短的线香,用真火点燃后,插入坟前的香炉中。

丹箬目不转睛的看着云萝娘子的一举一动,目光中突然充满希望,欲言又止。

云萝娘子立起身子,轻轻拍拍丹箬的肩膀,道:“丹箬,姑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丹箬道:“云姑姑,可以么?今夜可以见到我娘么?”

云萝娘子有点不忍看他那期盼的神情,他平时一直是在众人面前呈现豁达开朗的一面,有着比年龄成熟的温润聪慧,但这一刻,他深如潭水的双眸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渴望和急切,竟让云萝娘子感觉像是无助的孩童在恳请经过大人的允许,做一件期盼已久的事情。

云萝娘子尽量用温柔平淡的语气细细告诉他:“丹箬,世间人都认为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祖先们会回家探望。其实不然,凡人死后,会坠入轮回,忘却前生之事,怎能想起再回家看望后辈子孙呢?”

丹箬扬起乌浓的俊眉,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云萝娘子继续道:“只有那冤死的鬼魂或者是阳寿未尽,遭遇其它变故而亡的生魂,还有就是极少数体质特别阴寒的人,在死后,会徘徊在冥界与人间界之间,为一己所求而飘荡在凡人看不见的境界内。素锦是寿终正寝,她离世那天,就已经在奈何桥喝孟婆汤,等待轮回了。就是今天将她的魂魄招来,你们母子相对,她也混混噩噩不相识,又何苦劳她奔波人间,再让你徒增伤感呢?”

她见丹箬垂眼望着地面,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排小羽扇一样,搭垂下来,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仍从那落寞的神情中能感受到,不能再见母亲一面的失望。心中不忍,顿了顿,又轻叹一声,指着三支袅袅升起白烟的线香,道:“这香叫安息香,波斯国有安息香树,树身金黄,叶片有四角,万年长青,四季不凋。割开安息香树皮,会有黄色树脂流出,用芭蕉叶接住树脂,凝固后可以制作安息香。这三支安息香就是树脂凝固磨粉,融入白檀香制作而成,又多加了一些冥界忘川河岸边的彼岸花蕊。焚烧后,能指引素锦顺利渡过三途河与忘川,不受任何鬼怪滋扰,直接通到往生之路。丹箬,不要担心素锦在阴间孤单害怕,彼岸花能唤起生前最美好的感觉,她将是带着你父子二人的祝福走完今生最后一条路--黄泉路。当然,如果你非要见见你娘亲,我可以带你去冥界忘川岸边,她要过了今晚,才会入轮回,想见一面,还是可以的。”

丹箬静静听完云萝娘子的话语,沉默了片刻,道:“云姑姑,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能和娘做这一世母子,已经是我的福分。她走时虽然没有爹爹在身边陪伴,但是亲口告诉我,能和他相处的时日比世上任何夫妻相伴的岁月都要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她始终不知道爹爹被打回原形,还以为他只是在天界闭关修炼,这样也好,也免得她一直牵挂于心。我娘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这一世,尽管有遗憾,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今天我原本是想能看看她,告诉她我现在过得很好,让她放心,以后我也会继续过得很好。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她这一生的恩爱情分,已经结束了,无论是我,还是父亲,对她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人了,都没有必要再像生前那样牵肠挂肚,饱受相思之苦了。其实如今放不下的,是我自己,她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在下一世中重新找一个疼爱自己的人,再过着这辈子没有经历过的儿孙成群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我又何苦去提醒她记着那些已经遗忘的,让她继续再牵挂着我这个前世的儿子呢?”

云萝娘子看着丹箬平静的说完这些话,心中有所触动,她扶起丹箬,看着他的眼睛,诚挚地说道:“丹箬,安伯伯是我最敬重的人,是我的父亲,只要是他的嘱托,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做。他信任我,将自己最心爱的孙子留在我身边,相信我能帮他照顾好天绛的血脉。可我不知道你对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理解多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心里有些怪我。如果你在我身边存有芥蒂,而导致以后心怀郁郁,那么,是安伯伯和我所不愿意看见的。”

丹箬凝望着云萝娘子,目光一片柔和,他道:“爷爷告诉过我,您是他的女儿,是父亲的妹妹,是我的至亲。不说父亲从未做过让我娘亲伤心过的事情,就只是凭爷爷的话,我就极其愿意留在您身边。再者,”他轻轻地说道:“爷爷曾说娘亲五官和姑姑有七分相似,试问,我又怎能对一位和母亲如此相像的人心怀芥蒂呢?”

云萝娘子笑道:“真的?你真心愿意跟我一起生活?我可是把你的话记下了,以后你就是想走,都没那么容易离开的。”

丹箬也笑了:“在人间,姑姑的寻香阁就是我家,我不在家中呆着,能走到哪里?”

云萝娘子自丹箬留下后,压在心底的几句话,今天趁着这个契机说了出来,只感到和丹箬之间,再无任何隔膜,不禁心中欢喜,微笑道:“丹箬,姑姑很高兴。”

丹箬也笑道:“姑姑,丹箬也很高兴,以后还要姑姑多多费心教导丹箬。”

云萝娘子轻轻一笑,道:“你又聪明又勤快,带你费的心比莲姐儿玉哥儿少了不知多少倍!我看不久,你反而会成为我的得力助手呢!”提到莲姐儿,云萝娘子掩不住的笑意:“咱们也别在这多说话了,去西湖边的楼外楼边吃饭边聊天吧,莲姐儿还巴巴地等着我们带糕点回去呢。”

丹箬点头称是,收拾了东西,再向素锦墓茔磕了几个头,两人招来窑金鱼,从从容容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