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白话聊斋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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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伍秋月

江苏高邮有个人叫王鼎,字仙湖,为人慷慨豪爽,长得也孔武有力,喜欢结交朋友,十八岁的时候,定了一门亲事,妻子还没过门,就死了。他每次外出远游,有时候,一年也不回来。他的兄长王鼐,是江北的名士,两兄弟的情谊非常深厚。王鼐常劝说弟弟不要外出游历了,准备再给他找门亲事,王鼎哪里肯听,又坐船到镇江去探访朋友。

正好朋友也外出了,不在家里,因此,他便暂时住在旅店里。在旅店的楼上,看着澄碧的江水,水里的金山,觉得十分的畅快。

第二天,他的朋友回来了,来请他到他家去住,王鼎觉得住在那里,让自己十分的舒心畅快,就推辞,不到朋友家去住。

他在那里住了几天,一天夜里,梦到一个女郎,大概在十五六岁,十分的端庄美丽,用手指轻抚着他的脸,等他醒过来,则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从窗口逃离而去,觉得十分的奇怪。到了第二夜,仍然如前一晚一样,这样过了三四夜,心里便有些害怕起来,觉得很奇异,在睡觉的时候,不敢熄灭了蜡烛再睡,身子虽然躺在床上,可是想着前几晚的事,有些不寒而栗,便不敢放心的睡去。

夜深有些困倦了,刚把眼闭上,就又梦到女郎到来,正在女郎准备抚弄他的时候,他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来一看,见一个少女就在自己的面前,如仙子一般漂亮。

女郎见王鼎会忽然醒过来,顿时感到十分的羞愧和畏怯。王鼎知道她不是人,然而,见到她,心里十分的欢快,也不问讯,直接起来抱着她。女郎一阵惊慌,可早已被王鼎抱在怀里,女郎道:“如此狂暴,怪不得让人不敢明来相告。”

王鼎才问她,女郎道:“妾,伍氏秋月。先父是一位名儒,精通易经术数。对我很宠爱,但说我不会长寿,因此,就没有许配人家。后来,到了十五岁,果然就死了,就埋在这楼阁东面的墙角边,埋下之后,又把地面弄得和周围一样平,没有什么坟墓作为标志,因此,没有人知道,只有在我棺木旁边放有一块石片,上面刻着:‘女秋月,葬无冢,三十年,嫁王鼎。’现在已有三十年了,你果然到来。我心里很欢喜,很想直接来见你,可又感到有些羞怯,所以,只能等你睡熟后,假托在梦中,去见你。”

王鼎也感到很欢喜,抱着伍秋月不放,想和她亲热。秋月道:“我还须要经受一些阳人的气息,想要我复活过来,现在实在不能……”说着,便轻轻把王鼎的手推开,王鼎也不好不放,秋月接着又道:“以后好合的日子有的是,也不急于一定要在今夜。”于是,就又飘然而去了。

第二天,伍秋月又来和王鼎相会,她和生人一样,和王鼎谈笑说话,十分欢乐。

一天晚上,月光十分的明亮,王鼎在房里踱着步子,问伍秋月道:“冥间也有城郭吗?”秋月答道:“有啊。可是冥间的城府不在这里,离这里可能有三四里远,只是那里和阳间正好相反,以夜晚作为白天。”王鼎问道:“生人能见得到吗?”秋月道:“也可以。”

王鼎见秋月说生人也能见到冥间的城郭,心里便好奇起来,对秋月道:“你能带着我去看看吗?”秋月道:“你想去,倒不难,去就去吧!”

乘着月色,伍秋月就带着王鼎去了,秋月如风一样,飘然而走,王鼎极力追赶,才能赶上,到了一个地方,秋月道:“不远了。”王鼎放眼望去,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秋月用手沾了自己的口水,然后,叫王鼎闭上眼睛,她把口水涂抹在他的眼皮上,说道:“再睁开来看看。”王鼎一睁开眼,发觉自己的眼睛比平时还要明亮许多,在夜色中,也像是在白天一样,看哪里都很清楚。顿时,就远远地看见,烟雾缭绕之中,有一堵城墙。路上有很多行人,往城中走去,像是去赶集一样。

王鼎和秋月也走过去,混在人群之中,向城门走去。过了一会,有两个差役捆缚着三四个人过来,王鼎想看看冥间抓人是什么样,就一直盯着他们看,见最后一个很像自己的哥哥,便走近一些,仔细一看,还真是自己的哥哥,惊骇地问道:“哥哥怎么也到这里来啦!”王鼐看见了自己的弟弟,潸然落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强行拘拿到了这里。”

王鼎对着差役恼怒地道:“我哥哥是个正人君子,一直秉承君子之礼,你们为何把他捆绑成这样。”就要差役把他哥哥身上的绳索解下来。差役哪里肯,一副傲慢的样子,理也不理王鼎一下,王鼎更加恼火,想要和他们争执,他的哥哥王鼐制止他道:“这是官府的命令,他们拒捕只是奉法行事。只是我缺乏钱物,他们逼问我讨要贿赂,没有什么送给他们,才遭致这样的苦。你回去后,希望你能帮我置办一些。”

王鼎拉着哥哥的手臂,也哭泣起来,差役见他们还在那里啰嗦,也恼火起来,猛拉绑在脖子上的绳索,王鼎的哥哥,顿时就向前倾倒,脚站不稳,一下就倒了下去。王鼎见了,哪里还能忍受,忿火填胸,无法控制住自己,立即解下佩刀,一刀砍下了一个差役的脑袋。另外一个见王鼎杀人了,嘶喊起来,王鼎又一刀下去,也砍了他的脑袋。

秋月大吃一惊,道:“杀死官吏,事情闹大了。快走,迟了就走不了。立即找船回去,回去之后,千万不要让人摘下丧幡,也不要让人在你家出入,七天过后就没事了。”

王鼎就带着他的哥哥,夜里就买了一条小船,急急向北走,往家赶。到家之后,见有很多客人,到自己家来吊问,才知道哥哥真的死了。

众人见王鼎回去,纷纷说道:“可算回来了,你哥哥已不在人世了。”王鼎也不悲伤,原来和自己一起回来的哥哥已不见在他旁边,觉得奇怪,就走进屋去,哥哥已醒过来了,在那里呼喊道:“饿死我了,快点给我准备一些汤饼。”那时,王鼐已死去两天了,见他突然说起话来,家人感到很惊骇。王鼎把客人送走,然后向家人说明了缘故,家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觉得不太可信。七天过后,才打开家门,去掉丧幡。大家知道王鼐死而复苏,觉得是件奇怪的事,纷纷来打听,王鼐一家,都没有把其中的原委告诉他们。

哥哥复活之后,王鼎有开始想起秋月来,越想自己心里越杂乱。于是,便坐船南下,又到原来那家旅店那间楼阁去,住在那里,希望能见到秋月。他燃着蜡烛等待,可等到深夜都不见秋月到来。朦朦胧胧之中,想要睡了,才见一个妇人到来,说道:“秋月娘子叫我转告你:因为差役被杀,凶犯又逃走了,官府就把娘子捉去,现在正关押在监牢里受苦,天天都在盼望着郎君,等着你去救他出来。”

王鼎感到十分的悲愤,道:“你可知道,她被关在哪里,你能带我去吗?”妇人道:“我可以带你去。”

王鼎就跟着妇人去,到了城都里,走到西城,妇人指着一道门道:“娘子就被关在里面,能不能把她救出来,就看你了,我走了。”王鼎向她道了谢,然后,走进去,里面房舍很多,关押着很多囚犯,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秋月。

又走进一道小门,里面有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亮着灯火,王鼎靠近窗去,往里看,见秋月坐在一张床上,用袖子掩着脸,呜呜地哭泣。有两个差役在她的旁边,想对她伸手动脚,不断地说话调戏她,秋月哭得更加伤心急切。一个差役上去挽着她的脖子道:“既然已成了罪犯,还守什么贞,不如和哥们快活快活。”

王鼎在外面十分恼怒,来不及说一句话,进去一刀一个,把他们砍倒在了地上,然后拉着秋娘就走,幸好没有惊觉其他的人,刚回到旅店,一下就醒过来了。

正在奇怪梦中的凶杀情形,见秋月已含着眼泪,站在自己旁边了。王鼎惊奇地站起来,拉着她坐下,然后告诉她自己所做的梦。秋月悲戚地道:“不是梦,是真的。”

王鼎惊叹道:“哎……真是让人气愤,现在,又该怎么办?”秋月也叹道:“这有个定数。等到这个月完,才是我的生期。现今,情况已变得如此紧急,不能等了。你立即去把我挖出来,载着我一起回去,回去之后,你要频频呼唤我,叫我的名字,三天我就可以复活了。只是,没有满规定的时日,骨软足弱,不能给你操持家务。”说完,就匆匆忙忙地急着要走,又回转身来说道:“我差点忘了,冥间的追捕又能把我怎么样!生的时候,家父传给我一道符书,说我三十年后,让我们夫妇佩戴,可以渡我们脱离苦难。”于是,要笔墨写了两张符纸,道:“一张你带在身上,一张你帮我贴在我的背上。”

王鼎把两张符收好,然后送着秋月出去,一直送她到她消失的地方。王鼎把那块地方记好,回来找了些工具,去挖掘,大概刨了一尺来深,就发现了棺木,大部分也都腐烂了。果然像秋月所说的那样,旁边立有一块小石碑。

王鼎把棺木掘开,见秋月的脸色和活人一样,就抱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里。秋月的衣裳随风而化,王鼎把符贴在她背上,然后,用被褥把她裹好,留给店主一些钱,然后,就背着秋月走了。

到了江边,叫过船来,说自己的妹妹得了急病,要急着把她送回家。幸好那天吹起了剧烈的南风,船的速度非常的快,天刚亮就差不多要到家了。

到了家里,王鼎抱着秋月的尸体进去,把她安置好。然后才来告诉自己的哥哥嫂嫂。一家人听说抱了一具尸体回来,都感到很惊骇,惊讶地看着王鼎,也不敢说他是受到了迷惑。

王鼎把自己打死差役救出哥哥,秋月遭罪的事告诉了他的哥哥王鼐,王鼐对秋月也十分的感激。王鼎又把自己去救出秋月的事,说了出来,王鼐更加感到高兴,也相信王鼎说秋月能活过来,和自己做夫妻的话,是真的。

王鼎每天都要对着秋月呼喊,叫着她的名字。夜晚就拥着她睡觉,秋月的身子一天天变得暖和起来,三天过后,就活过来了,七天后就能走动了。

想要换衣服和王鼎去拜见哥哥嫂嫂,嫂嫂见她她是鬼变来的,总有些害怕,可慢慢见她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没有什么介意了。

虽然活过来了,也能走动了,只是身子非常的孱弱,走起路来十分的轻巧,一阵风吹来,好像都要把她吹倒一样。见到她的人,认为她有这样的病,但是,也挣因为这样,反而更加显出妩媚的姿态。

秋月也常常劝王鼎,说:“罪孽太深重,当多行善积德,以赎前罪,不然,恐怕不会长寿。”王鼎觉得她说道有理,便时常行善做好事,后来便没有什么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