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白话聊斋故事(下)
4410100000059

第59章 王者

湖南巡抚某公,派遣州佐押解饷银六十万两入京。在路上遇到了大雨,由于耽误了行程,便找不到投宿的地方,远远地看见远处有一座古刹,州佐便带着差役到那里去歇息。等到天亮了,一看,发现所押解的银两都荡然无存了,众人十分惊骇,真搞不清楚那么多银两怎么会突然不见。大家就回了,州佐去禀告某公,某公认为虚妄的,准备治他的罪,等追问的众差役,大家都异口同声地那样说。某公就责令他们又到丢失银两的地方去,察看踪迹,看能不能查出个头绪来。

州佐带着众差役到了那座古刹钱,看见一个形貌奇异的瞎老头,自我夸示说:“能知道人的心事。”州佐就向请教自己是为了什么事,瞎老头道:“是因为丢失了银两。”州佐道:“确实如此。”就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瞎老头便道:“弄轿子来抬着我,只管跟着我去,应当会有下落。”于是,州佐就按照他说的,和差役抬着那瞎老头,跟着他去。瞎老头说向东,他们便向东,瞎老头说向北,他们便向北,总共经过了五天,走进一处深山之中,忽然看见了城郭,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进入城中,走了一下,瞎老头道:“停下。”然后从座椅上下去,用手指着南边说:“见到一座高门朝西的,可以敲门进去询问。”就拱手和他们道别,离去了。

州佐按照他说的,果然见到了一座高大的门庭,慢慢地走进去,有一个人出来,衣帽款式都是汉族的体制,不是当时满人规定的服饰,也不通报姓名,州佐便向他说了,自己从哪里来,来做什么说了出来,那人道:“请你在这里停留几天,我自当带你去见当事人。”于是就带着他们进去了,让州佐独自居住在一个地方,每天都送给他饮食。

在闲暇的时候,州佐便到宅第后面去散步,见到了一个园亭,就走进去,老松树遮蔽着太阳,地上细软的草,如同毡席。州佐转过几道廊道亭子,又遇到一座高大的亭子,州佐就踩着阶梯上去,见亭子的柱子上挂着好几张人皮,五官都还在,散发出阵阵腥臭气味。州佐不觉毛骨悚然,立即回到自己居住的屋舍中去。自己在那里想,必定也会被剥皮,死在异乡了,也不抱什么生还的希望了,心想早晚反正是一死,也就姑且听之任之了。

第二天,领他进去的那个人,便召州佐去,说:“现在可以见到盗取银两的人了。”州佐唯唯诺诺地答应。那人骑着一匹起势汹汹的马,走得非常快,州佐快速地走着跟在后面。接着,见到了一处辕门,很像是官府衙门,穿着皂色衣服的差役站立在两边,十分整齐严肃。那人下马带着州佐进去。又经过了一道门,才见到一个像是王者,带着镶有珠宝的帽子,穿着刺绣花纹的官服,面向南边坐着。州佐走上去,伏倒在地上拜见。

王者在上面问道:“你是湖南来的押解官吗?”州佐答应:“是的。”王者道:“银两都在这里。如此区区的银两,你家巡抚慷慨地赠给我们,也是可以的。”州佐哭泣着说:“期限已经满了,我回去必定遭到惩治,我向巡抚如此禀告,拿什么证明呢?”王者道:“这也不难。”于是,就交给他一封巨大的信函,道:“你回去用这个答复,可保证你没有麻烦。”王者又派遣大力士送州佐出去。州佐害怕得不敢喘息,哪里还敢辩解,接受了信函,就让大力士带着自己返回了。山川道路,都不是自己原先经历过的,等出了山,送州佐出来的人,才返回去。

几天,州佐到了长沙,恭敬地向巡抚某公禀告。某公更加觉得虚妄,十分恼怒,也不允许州佐分辩,就叫左右的人,拿伸缩立即要把他绑起来。州佐解开包袱,拿出信函,交给某公,某公打开来,还没完全打开,便一下面如灰土,叫左右退下,只对州佐说:“银两的事,是小事,你暂且出去吧!”于是,就下达紧急命令,叫下属官员,把原先的钱两凑足,设法补救,押解到京城交差了事。没过几天,某公病了起来,最后死了。

在此之前,某个和他的爱妾睡在一起,等醒来,爱妾的头发全都没有了,感到很惊讶奇怪,只是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信函中都是他爱妾的头发,附有一封简短的书信说:“女自从县令、郡守起身,已位极人臣,然而贪婪受贿,真是擢发难数。前面六十万银两,已验收收押在府库中,你该当自己起用自己贪污得来的钱,补充原来的数量。押解官没有什么罪,不得谴责他。前面取了爱妾的头发,已略微地警示你了。如果你遵从我们的命令,早晚回来取了你的人头。你爱妾的头发,复还给你,用来作为凭信。”

某公死后,他的家人才把收到的书信公布出来。

后来,下属官员们,寻找州佐到过的地方,都是重重的山岩,陡峭的绝壁,更没有什么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