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功……十八天后又是一条好汉】
不知道学校那帮八婆怎么听到顾帆远和她在一起这样的绯闻的。总之,自认为是冷门教教主的她最近联系特别频繁,短信、飞信、QQ齐发力。比如“听说你们一起去香港度蜜月了呀?你好幸福啊!简直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雅雅,你们牵手了吧,跟顾帆远接吻是什么感觉呀?”“你可不可以偷一根他的头发送给我,我要保存起来,不要那么小气嘛”,甚至还有人大胆地问“顾帆远的SIZE大吗”……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成何体统嘛!她真想送这些变态女人一记河东狮吼。
月色朦胧,星象混乱,像别在窗口的风景画。这时候看风景的人在想着顾帆远,而他又在想着谁呢?会不会还在倔强地对青梅竹马的廖麒真念念不忘?红日下的他让她想起几米的《月亮忘记了》。小男孩怀抱的月亮,温暖,亦是无尽孤独的。
感伤油然而生。然而她却依然还是学着顾帆远说话的腔调对自己说:“梁恩雅,你很棒啊,我喜欢你很久了呢!就算没有人喜欢你,你也有喜欢别人的权利。就算你不再喜欢别人了,你也可以喜欢你自己。你如果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还指望谁来喜欢你!”
然后,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第二天来串门的林晓凡挑着嘴唇说:“你最近变了。”
恩雅不解地问:“哪有?”
“还没有吗,以前叫你上课的时候,你都很随便,现在左一套右一套地比试着衣服,还得用烫发棒卷头发,你不嫌累呀?为什么不光明磊落一点?赶紧别再犹豫,跟人家告白了吧!成功最好,不成功……十八天后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跟林晓凡五百年前是一家子的林夕先生却说过:千万不要错过这个过程,太早表白不好,谈爱情是一个慢慢的过程。最美的距离往往是两个人相处的细节,比如一起看了场电影,感觉两个人拉近一点。可是等了一周或者一个月后,两个人之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距离就又远了。这种不确定性如果画成线,就是波浪形的,不是平的。会近一点,会远一点。
而当天,那群八卦协会的女孩子们突然传播流言的原因终于也显山露水了!
事情的起因是源于顾帆远写给梁恩雅的情书被某个清洁教室的女生捡到了,当天值日的她从他的抽屉里发现这封尚未来得及揉成纸团的情书,然后,这个冰山王子的钟情对象开始被广泛地人肉搜索,最后连梁恩雅她们系的女生都得知了!大家纷纷在课间跑来看这个被顾帆远书信告白的女生到底是何等的三头六臂、法力无边!
梁恩雅顿时觉得自己是外星人一样被围观着。他们班的老师却很自我陶醉地问班里的同学:“咦,怎么最近很多同学跑来蹭我讲的课?”
……
这个事情实在太糟糕了。她要如何告诉林晓凡,那封情书其实是她模仿顾帆远在“爱的漂流记事本”上面的笔迹写下来送给自己的。她不敢风风火火地用激烈的实际行动来表达真心,于是这个举动本身也成为了暗恋男生的一个环节,初衷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灌输慰藉和鼓舞的力量。谁知道她将他的字体临摹得太过逼真,又偏偏那封夹在课本中的书信最后大意地落在了过道上,所以导致了这场轩然大波。
而她原本最欣慰的地方,就是自己对顾帆远的喜欢起码是自发而又安静的,憨厚而无害,愚钝而婉转,善解人意冷暖自知,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困扰。
庆幸的是顾帆远最后也没站出来澄清。于是这个传言也就不了了之,被学院里层出不穷的新的绯闻所掩埋过去。恩雅内心一边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一边懊恼地想,如果被他知道这件蠢事竟然是她一手造成的,那他会多么厌恶自己的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呐!这样的浪漫情怀不应该在步入18岁之后就被自己雪藏起来了么?
梁恩雅没有告诉任何人,后来自己其实有去找过廖麒真,甚至还有过一场掏心掏肺地面对面交谈。
莱茵河咖啡厅的包厢茶座里,廖麒真穿一件米黄色的貂绒毛外套,皮靴套在雪白小腿上,化了一点精致的淡妆,让她看上去与身后那些妆化得像宣传栏里的劣质画报的女孩们一眼就能区别开来。听完坐在对面的恩雅慢慢讲完顾帆远的良苦用心,然后抿了一杯咖啡,淡淡的笑纹自嘴角蔓延开来:“其实你不仅仅是顾帆远的挚友或者红颜知己吧,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做这么多,心平气和地静下心来和另一个女人聊他的点点滴滴,要么就是爱到深入骨髓,要么就是这个男人和自己毫无干系。”
廖麒真是聪明如斯的女孩子,嗅觉敏锐如灵狐。她说,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和顾帆远许下的约定,虽然现在自己表面与普通的女孩子无异,但身心早已残缺。
【请你帮我好好爱他,让他背上一双翅膀,去想要的地方】
“恩雅,我如果告诉你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往事,你会信守承诺替我保密么?”
“一定,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只要你肯信任于我。”恩雅的眼神里露出不容亵渎的圣洁光泽。
廖麒真说:“我永远不能忘记那个雨夜,我留在教室写作业,那个禽兽将我叫到办公室,撕裂我的衣衫,酒精的气味铺天盖地的画面。”
他是她的物理老师,三十岁,已组建了幸福完满的家庭,有贤淑的妻子和五岁大的女儿。那一天,因为和妻子吵架而喝得酩酊大醉,做出了自己都不能原谅的下流举止。清醒之后他在她面前双膝着地久跪不起,央求她不要去揭发他,他不能失去他的妻子,他还要对刚懂事的女儿负责。她拿他的保温壶砸他,用钢笔尖戳他,对他吼:“那谁来对我负责?”
她甩掉了他乞求的手,在他说了那句“我会倾尽所能想办法弥补你的”之后,冲进了漫漫雨帘里,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交融在一起,咸苦的味道。
后来他辞职了,搬家了,她交学费的卡上总会隔一段时间便莫名多出一笔钱。她笑,将那些数目匿名悉数捐给灾区失学儿童。
不是没有想过死。但一看到父母关切的眼神和问候,又将那些想法扼杀在了脑子里面。这样一走了之未免太不负责任。自己图得痛快,但垂垂老去的父母又有谁来照顾赡养?一想到父母老来无依,她便内疚得想给意欲自行了断的自己几个耳光。
只是每次痛苦到极致,她便用彻骨的冷水,洗遍自己身体上每一寸肌肤。
现在的她像一只刺猬,狠狠用尖锐的刺将自己包围。身边的男朋友换了又换,但每次男生和自己亲吻并且想要发生进一步的肢体上的亲密接触时,她的胃内都会翻江倒海,觉得恶心,龌龊,肮脏。脑海里不断轮回着那个噩梦一样的灰色记忆。最后终于还是避不过分手这个结局,近乎绝望的殊途同归。
所以,就算一早就答应和顾帆远在一起,最后必然还是会因为这份长年累月以来养成的多疑和不信任,免不了奚落他、厌恶他、轻薄他、甚至亵渎了他的爱情吧。在一起之后再分开,比从来不曾在一起要来得更加令他伤痛和难过吧?
我们无力面对你爱的人不爱你,更无力面对一个爱你很久的人突然转身离去。有一天当他真的离开了,你会发现,离不开彼此的是你,不是他。
这是隐忍而坚毅的女孩子,因为不愿意伤害别人而自我承受自我幻灭的女孩子。在后来幻灭的时光里,梁恩雅总能看见她不存在的脸,听见她虚拟的倾诉词。
凭良心讲,一开始偷拍照流传出来的时候,梁恩雅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廖麒真在幕后指挥和作祟,揣着就算自己放掉的别人也别想要的变态心理,现代人可当真为数不少。拍下后给了本校的女生帮忙操作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这些疑虑统统都被自己否定掉了。
看着对面泪流满面的女生,她也早已眼眶湿热。她只能聆听,不去打断也不发表任何意见,生怕亵渎了她。
她透明的眼泪透过捂住眼睛的手指缝隙淌了出来:“恩雅你说,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不能有逾越生理的爱情?这些男人和那群无性不欢的雄性动物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