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辗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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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文萁菲凝视着躺在自己腿上沉睡着的耿浩天,眉头深深纠结在一起。

耿浩天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上班了,陈莹也没有按时把文件送过来请他批阅,他每天跟文萁菲斯守在一起,她一时不出现在他眼前,他就会紧张的四处寻找她的身影,每天一直到很晚才肯放她回去,天不亮就又把她接回来,没事做的时候,他就会一言不发的紧紧把她拥在怀里,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这种反常的现象引起了文萁菲的注意,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能令他如此心绪不宁,可是她却无从知晓,耿浩天的手提电话从早关到晚,跟外界的联系几乎断绝了,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了文萁菲一个人。

她的轻微叹息声惊动了耿浩天,他的眼珠微微转动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文萁菲笑着轻抚他的头发。

“我居然睡着了?”耿浩天变换了一下姿势,用手揽住她细细的纤腰:“我睡了多久?”

“有一个多小时了,”文萁菲道:“你睡着的时候象个可爱的小娃娃。”

“你是第一个这样形容我的人,”耿浩天笑起来:“我不是个古板严肃的人吗?”

“那是你的另一面,你不知道吗?人是具备很多种面具的。”文萁菲道。

“你绝对具有一个作家的天赋,”耿浩天眼睛里流露着欣赏:“你的观察能力不同一般。”

“那么,能不能暂时卸下你所有的面具,跟我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文萁菲温柔的问道。

耿浩天把她的头发缠绕在自己手指上,脸上带着一抹轻笑:“你想知道什么呢?”

“想知道所有的一切,”文萁菲道:“你为什么总是在忧郁?为什么每天窝在家里不去工作?为什么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为什么眉头从来没有舒展过?”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耿浩天用手按住她蠕动的嘴唇:“你什么时候脑袋里装满了这么多问号?”

“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浩天,”文萁菲握住他的手:“你总是把所有的心事放在心里面不讲出来,难道跟我还有秘密吗?还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看?”

“别胡思乱想了,”耿浩天轻吻着她的手指:“你是我今生最宝贝的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去伤害你,也绝不会隐瞒你什么,相信我。”

“你的心绪不宁告诉我,你绝对有事瞒着我,”文萁菲道:“而且还是你解决不了的难题。”

“傻瓜!”耿浩天微微笑着:“真的没有什么,只要你知道,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人就够了,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理会,我们未来无论有多么大的阻隔,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你是说,有人准备阻挠我们在一起吗?”文萁菲蹙紧眉头:“这就是你心绪不宁的原因吗?他是谁?为什么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我只是打个比喻,”耿浩天慌忙解释着,她知道文萁菲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她不想让她为了父亲的问题跟他一起苦恼,以她冲动的个性,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用那样的眼光看待她的话,她一定会马上离开他的身边,本来对于他的爱,她就一直报着不敢确定的态度,他又怎么敢冒险把实情告诉她:“我在跟你表示我的决心你听不出来吗?”

“哪有人用这种方式表示决心的?”文萁菲展颜而笑:“真是个妖怪。”

“你的朋友不是也总说你是妖怪吗?”耿浩天笑着揽紧她:“我们是一对妖怪。”

“谁跟你是一对?”文萁菲推拒着他:“懒猪,赶快起来,我饿了,我要吃饭。”

“想吃什么?”耿浩天翻身坐起来:“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不用看,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了,”文萁菲直起身子伸着懒腰:“我今天想吃三文治,我们一起去买好不好?”

“听你的。”耿浩天点点头。

他们从超市采购回来一大堆东西,文萁菲还没回到家,肚子已经快填满了,她坐在餐桌面前,看着耿浩天把摊好的蛋皮、生菜、香肠还有酸黄瓜夹进面包里,又抹上黄油递给她,她用力摇着头,迅速逃离了餐桌:“我不要吃,我都快撑死了。”

“是你建议要吃三文治的,现在做好了又不吃了,不行,把它吃下去。”耿浩天追逐着满屋子乱窜的文萁菲,把她按倒在沙发上,文萁菲笑的气都喘不过来了,连连求饶:“好了,好了,我吃,我吃还不行吗?”她接过三文治,眼珠转了转:“这么传统的吃法没什么新意,你等我,我去做一个爱心三文治给你吃。”

她迅速跑进厨房里去了。

耿浩天果然坐回餐桌前等着她,没一会工夫,文萁菲走了出来,把三文治交到他手里:“尝尝看。”

耿浩天咬了一口,一股绿芥末的辛辣立刻冲进了卤门,他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文萁菲幸灾乐祸的大笑着跑开了,她知道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冲进睡房反手锁上了房门,任凭耿浩天怎样敲门,她完全置之不理。

门外耿浩天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她没有在意,可是房间的门却自己打开了,耿浩天手里摇晃着一串钥匙倚门站在那儿:“这是在我家,你能逃到那里去。”

文萁菲尖叫起来,又要逃走,耿浩天已经把她抱了起来,带回餐桌前:“给我坐好,我同样有份爱心三文治做给你。”

他照葫芦画瓢,把涂满绿芥末的三文治递给她,文萁菲耸耸肩膀:“吃就吃,我最喜欢尝试新鲜事物。”

她大口吃着三文治,口齿不清的道:“好吃,好吃,你尝尝看,辣味过去了真的太好吃了。”

耿浩天摇摇头:“我无福消受,你还是自己吃吧?”

“这是文氏爱心三文治,你一定要把她吃掉。”文萁菲把三文治塞到他手里:“不吃我就生气了。”

耿浩天无奈的接在手里,闭起眼睛咬下去,但很快他就发现文萁菲说的话没错,只要克服了辣味,这种吃法确实蛮特别的。

文萁菲得意洋洋的大笑着:“我要去申请专利,将来谁想吃文氏三文治,都要经过我同意才可以。”

“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念头。”耿浩天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这是作家本色,”文萁菲吐了吐舌头:“一会我要早点回家,你每天早早把我接出来,我都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房间,跟你请一天的假好不好?”

“不要整理房间了,搬过来和我住在一起好吗?”耿浩天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把她拥进怀里:“这样就省得每天跑来跑去这么辛苦了?”

“我才不要跟你住在一起,”文萁菲笑着打他:“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谓?”

“没想到你居然有一颗这么传统的脑袋?”耿浩天爱怜的捏她的鼻子:“还说我是老古板?”

“什么叫传统脑袋?我这是为了避嫌!”文萁菲推开他走向门口:“明天不用去接我,我想睡个懒觉。”

“想睡懒觉到我这里睡,明天早上六点我准时去接你。”耿浩天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路上小心。”

“我知道了。”文萁菲朝他挥挥手,关上房门离开了。

凌晨两点钟,门铃突然刺耳的响了起来,耿浩天惊跳起来,慌忙去开门,门外是文萁菲,脸色有些淡淡地苍白,手里拎着几只白色的食品带,笑厣如花:“有没有兴趣吃宵夜?”

耿浩天啼笑皆非的看着她。

“赶快去换衣服,”文萁菲走去厨房取碗筷:“我买了几个小菜,准备跟你喝一杯。”

耿浩天笑着走回房间,换好衣服走出来,发现文萁菲站在落地窗前,呆呆地凝视着黑暗的夜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走过去,把她拥在怀里:“在想什么?”

文萁菲笑了笑:“我在想,从这里看出去,深圳的夜色真的好美。”

“以后你还会有很多机会站在这里欣赏深圳的夜色。”耿浩天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文萁菲凄然浅笑,转过身,主动吻住了他的嘴唇。她这样的大胆举动是从来没有过的,耿浩天回应着她,有些模糊的悸动与疑惑。

文萁菲慢慢抬起头,凝望着他的眼睛:“浩天,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我?”耿浩天笑问她。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文萁菲轻抚她的脸颊:“有你这么疼我,我心满意足了。”

“将来会有一辈子的时间让我疼你,总是说谢谢,恐怕我的耳朵要长茧子的。”耿浩天微笑着。

文萁菲依然带着凄然的浅笑:“我们来吃东西好吗?我饿了。”

耿浩天点点头,文萁菲道:“你也戒酒很久了,今天允许你开荤,能不能把你的好酒贡献出来一瓶?”

“居然有这么好的兴致?”耿浩天拉着她走到酒柜边拿出一瓶酒,分别给他们斟了两杯,文萁菲举起杯子一口喝了下去:“真是好酒,你也喝一杯。”她把酒杯递到他唇边,耿浩天只好喝干了酒,抓住她的手臂:“小眯,为什么想喝酒了?”

“高兴就喝酒喽!”文萁菲把酒杯续满:“这是我的习惯你不知道吗?”

她偎进他的怀里,再次把酒送到他唇边:“今天你要陪我喝到天亮,不醉不罢休。”

耿浩天心里动了一下,但文萁菲不给他时间犹豫,已经把酒灌进了他嘴里。

“知道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什么吗?”文萁菲站起来走向音箱。

“是什么?”耿浩天道。

“是根据沃勒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廊桥遗梦》,我知道你这里有那部电影的主题曲,”文萁菲把那张磁碟找出来,放进音箱里,《此情永不移》的音乐声回荡在客厅的每个角落,她轻啜着杯子里的酒:“一个女人爱上了她丈夫以外的男人,可是她为了家庭和孩子,毅然放弃了跟他流浪天涯的机会,把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情深埋在自己的心底致死不虞。先不从道德伦理的角度来考虑,她这份伟大的责任心就值得别人去理解和尊重。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姻与家庭却是与周围的人有密切关系的事,人是群居生物,不可能逃开跟人的接触,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份责任存在着,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她走到餐桌前,续满自己跟耿浩天的的酒杯:“我尊重弗郎西斯卡这个女性,也喜欢把她创造出来的沃勒,他告诉我,人不应该自私的去占有,而应该适当的去放弃,就跟佛家讲的舍与得的哲理非常相似,你看,我其实并不象外表所表现的那么幼稚吧?”

“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有点不认识了?”耿浩天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是想给你个机会多了解我一下,”文萁菲轻颦浅笑:“也许我幼稚冲动,可是我却有很好的分析能力,你爱的人可不是个白痴。”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耿浩天笑起来,准备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走,却被文萁菲轻松躲开了。

“陪我喝酒,为什么你却不喝?”文萁菲把耿浩天的酒杯塞进他手里,撞了一下:“我知道你酒量好,我喝不过你,所以我喝一杯,你要喝三杯。”

“存心要把我灌醉吗?有什么企图?”耿浩天笑看着她。

“我能有什么企图?”文萁菲斜眼看他:“是不是你准备喝醉了有什么企图?”

“那也是你的责任,”耿浩天把她拥进怀里:“喝醉酒的人很容易做错事的。”

“我好象从来没有看到你真正喝醉过。”文萁菲轻轻拨弄着他衬衣的纽扣。

“那是因为身边的人不一样,”耿浩天轻吻她的秀发:“有你在身边,不用喝酒都会醉。”

“你居然也会说甜言蜜语?”文萁菲笑起来:“这不象是你的性格。”

“人有很多种面具的,这是你说过的话。”耿浩天笑着:“你好象也不是完全了解我。”

“没有必要了,”文萁菲用低的只有自己能听的到的声音轻喃着,换上一副笑脸:“我们来喝酒吧。”

一瓶酒很快喝完了,文萁菲又从酒柜里取出来两瓶,耿浩天的醉意渐渐有些显露出来,文萁菲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笑容迷惑着他,直到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在把她抱向睡房之前听到她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只想做你一个人的女人……”

朝阳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直射在耿浩天沉睡的脸上,他在朦胧中伸出手去拥抱文萁菲,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发现文萁菲已经不见了,被子上还残存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他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来,客厅里没有人,餐桌已经收拾干净了,上面放着一杯牛奶和一份三文治,想必是文萁菲给他准备的早点。

他笑着走过去,正准备拿起杯子,忽然发现餐桌上还有一张白色的信笺,他随手拿起来,文萁菲的笔迹清晰的映入他眼帘:

“浩天: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就在昨天,你的父亲找到我,我才知道了你最近心绪不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出现才造成你们父子的关系誓同水火,为什么你这么傻?逃避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还是你也在犹豫不决?

你父亲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我继续跟你在一起,只会给你带来耻辱,虽然我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但是我毕竟在风月场所里出现过,也曾经被你们的很多客户看到过,一个投资公司的大老板跟风月场所里的女人混在一起,这对你的声誉是多么恶劣的影响我很明白。

考虑再三,为了你的未来,我选择离开你,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他,只要让他过的幸福就够了,我们毕竟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两条平行线是永远没办法交织在一起的,我会把我们之间的这段美好时光珍藏在记忆里,就象弗郎西斯卡一样,珍藏一生一世。如果你爱过我,就请你忘记我曾经出现过吧,因为在走出你的大门以后,我就会立刻忘记你,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前途珍重!”

耿浩天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手里的信笺无声的飘落了下来。他现在才终于明白昨天文萁菲所有的反常举动 !原来,父亲昨天找过文萁菲了,难怪她昨天半夜突然返回来,并且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他居然没有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她语气里的诸多暗示,她把她的第一次主动奉献给他,原来就是为了要离开她!

他脚步不稳的站起来,走到酒柜前,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冷静,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办,可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打开一瓶酒,仰头倾倒进了自己的胃里,烧灼的疼痛再次传了上来,可是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