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没有谁是谁永远的另一颗星
入夜。
夜深,月光像冰镇的香槟,有些迷人的气味。
别墅三楼的露台上种着索云藤。
在那爬满了白玉栏杆的绿色植物后,白露轻巧地探出了半个身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握住木把,拧开房门,从铺了猩红色的地毯的楼梯往下走。才一瞬间,便从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出去,融入乌云般的夜色中。
夜晚的华衣露岛,像一个孤独的人,在轻吟浅唱。
似有轻风,缓缓地扑面而来。
白露微微地拢住手,她正从一株桂圆树旁经过。
二楼的落地窗投射出橘黄色的灯,落在高大的桫椤树上。
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桫椤树后一闪而逝。
白露心口狂跳,提起镂花裙裾,往前狂奔,然,她还是在即将到达的时候被长长的裙裾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凸起的鹅卵石一角锋利硌伤了白露的膝盖,割出一道寸把长的伤口,深可见骨。
桫椤树后传来??的声音。
然,背后突然有白炽的光线照过来。
是……蓄电池的亮光吧?
接踵而来的,是陆人曦的声音,充满了焦虑,在黑夜中听起来薄而脆。
“白露,你摔伤了?伤着了哪?”
陆人曦赤着脚,也不顾夜寒,单膝跪在硌人的卵石上,垂着头,用蓄电池去照白露渗着血的膝盖,然,他的神情不由一怔。
跌倒在地上的少女眼神聚焦在前方的某一处,纤细的手指着那一片未知的黑暗,像一只受伤的天鹅竭力地仰着头,嘴里吐出急促的词语:“快,曦,桫椤树后那片蔷薇花丛有一个人!”
是谁在蔷薇花丛后?
陆人曦神色茫然地凝望,夜色中,蔷薇花丛如狰狞的魔兽。
白露却已经站了起来,单手撩起裙角,疾步如飞,浑然忘了那渗血的伤痛,往着蔷薇花丛而去。
花一般少年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冲了过去,先一步地将白炽的光线照入了花丛中。
果然……蔷薇花丛被慌乱的脚步踩折了许多,东歪西倒如战场。
“是猫的脚印吧?”陆人曦故作轻松地说。
少女白露沉默着。
这沉默令陆人曦有一线线惊惶。
“不是猫的脚印。”白露忽地低声说,“是他来了。”
他是谁?是白光虎堂的翩翩公子哥白崇川吗?是白露始终不能舍弃的遥远的恋人吗?
陆人曦浅笑,“白露,你一定是看错了。这华衣露岛是有警卫戒守的,不可能有什么人混进来。”
花一般的少年一边说一边旋转着身子,搂住白露的腰,便要从来路返回。然……少女的身躯却如磐石般,她仰起头,眼睛里恍似有泪光,低声央求:“曦,我要去找一找。”
曦凝视着她,微微地叹气,良久,才柔声说:“那么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药膏沙布包扎了伤口再去找,好吗?”白露柔顺地垂下头,膝盖处的伤口令人心惊。
陆人曦放下蓄电池,犹不放心,挤出一个微笑,再一次叮咛:“答应我,在我没有回来前,绝对不准离开。”
“嗯。”白露轻轻地应了一声。
陆人曦在穿过金合欢花交错的枝条时,不禁回头。
蓄电池发出的白炽光线有一小部分落在了少女的脸颊处,更衬得那双乌黑的眼睛如繁星,真像……蔷薇花蕊中开出的一个小小仙子啊!
白露不是那种轻诺寡信的女生,更不会是那种一看见棒棒糖就忘记自己是谁的小女生。
陆人曦这样地告诉自己,然,当他的手执着一支更大的蓄电池,带着满手的伤药,站在空荡荡的蔷薇花丛中,他血液就突然变得很冷。
白露会去哪里呢?
陆人曦颓然地把手中的纱布药膏摔在地上,总是媚惑的一双眼睛蓄满了痛楚——那个人真的如此重要,以至于白露不愿意再多等一会?
一弹指,是六十个刹那。
在这么一刹那间,白露竟然不见了。
赤着脚的陆人曦,却似乎感觉不到深夜海岛上的寒露之刺骨。他俯低身子,用大大的探照灯巡视着蔷薇花丛。蓦然,花一般的少年睁大了眼睛——
在那一株最蓬勃的蔷薇花枝上,赫然勾挂着一条银白色的斑纹冰裂白金长链。
陆人曦的唇边不禁漾出一个复杂的笑意。
他用修长的无名指勾住白金链子,“啪”的一声,打开那一个心坠。
果然不出所料。
陆人曦把白金链子收了起来,便匆匆地循着深深浅浅的脚印往前走。
夜晚的华衣露岛很静,蓝空上有几颗星子。
微风中传来飞鱼跃起海面的声音。
陆人曦的脸色却越发的苍白,更衬得那唇色鲜艳得欲滴出血色来。
这,并非是一条平常的路啊!
——这是岛中河的侧岸啊。
蜿蜒的河流贯穿了大半个华衣露岛,而岛中河的源头却是从九天来的悬泉瀑布!在去岁的夏天,他同明曾在河上玩漂流游戏,当时有十个警卫在旁紧张地戒备着,唯恐发生意外——岛中河流向无尽大海——迭延的礁石,掩藏着骏马般奔腾的激流——
白露此刻便是拖着这伤腿在这崎岖的岛中河侧岸行走。
“笨蛋!”
烁烁发亮的探照灯照耀着草丛中深深浅浅的脚印。花一般的美少年脸色苍白,眼神暴怒。
然而,即使是生着气的曦也还是那样的赏心悦目啊!
往前走着,山势越发险峻了。
白露咬着嘴唇,亮如晨光的眼瞳倔强地望着前方。她是绝对不会看错的,桫椤树后,蔷薇花丛间那一闪而逝的淡蓝色衣角如蝴蝶般翩飞,穿过她的视线。
似乎,除了带着人鱼歌声的海风之外,还可以听到淡淡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