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露脸色苍白,忽然说,“谢谢您特意来告诉我这些,我当尽全力,令他快乐。”
“哼,你别高抬了自己。”许教授嘲讽地说,“倘若病人心理健康,便可恢复视力,那他去看心理医生不就好了?”
白露却不反驳,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许教授。
那样真挚的目光令许教授有些微的不自在。
“不管如何,谢谢您。”白露轻轻地说,“有几成治愈机会?”
“这很难说,”许教授语气烦躁,“我又不是上帝,怎么能预知?”
“但您是医生。”白露寸步不让,坚持着问。
“你真是固执的年轻人,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许教授沉默,但还是回答了,“我没有把握,或许维持现状,或许能够改变。”
啊,这答案有与无都一样。
白露垂低了头,“教授,我想见一见安妮。”
“啊?”这一次,换许教授惊诧无比。
“若不是因为安妮,你断不会指名我为助手,来日本走一趟,”白露仰起头,像一朵小小的玫瑰,带刺,但有一种清洌的美,“安妮的这些牺牲,我不能视若无睹。”
许教授看她一眼,声音第一次带了感情,“安妮她倒没有看错你。”
“在她眼里我怎样?”
许教授走到门边,“她认为你一定能救白崇川。”
“哈哈,我是天使,还是救星?”白露微笑,惨烈而伤痛,“其实我是害人精,若不是我,哥哥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不幸。”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许教授很冷静,眼神怜悯,“每一个人的悲剧都是宿命,若没有你,或许也会有其他的人。”
“谢谢你安慰我。”白露苍白地笑。
许教授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安妮在丁香园。你去见一见她吧。”
许教授转身而去,身形潇洒。当然,事不关己永远洒脱。只有当局者才会痛苦、堕落、沉沦。
白露去了丁香园一趟。
那里到处都是丁香。
许安妮和她说了一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她便换了一个身份,是一个声带受伤无法说话,由此奋发努力,誓做顶级中医的女孩;是成绩斐然,深受许教授喜爱的得意门生。
这一次随行至日本,只为治愈白崇川的眼睛。
白露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白玫瑰。
白崇川极喜欢一迭声地唤她:“小玫瑰、小玫瑰、小玫瑰……”
那样的声音像夏日的一阵熏风,可以吹得人心情摇曳,开出一地的小黄花。
此刻,白崇川正在做针灸。
二十四根金针,长逾三寸,亮晃晃的,叫人心底都凉透。然,每一根都要扎入白崇川的头颈、身体。
白崇川酷爱穿白衬衫,一年四季有恒常不变的白色衬衫。
他将那些棉布的、丝绸的、长袖的、短袖的白衬衫穿得像一片柔软的白云,像一群飞翔的白鸽。
没有人比白崇川更适合穿白衬衫。
可是,脱下衣服,裸露出来的肌肤,像是琉璃白玉般,偏偏那上面布满了针灸的痕迹,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烙得白露心疼。
她在白崇川的掌心写:“痛吗?这些小芝麻粒真讨厌。”
白崇川微笑,笑容很暖,掌心很凉,“不痛。”他一本正经地说,“这哪是芝麻粒?这是春天播种下的希望。”
白崇川笑盈盈地瞅着她,那目光清澈透明。
明明知道他还看不见,可是白露的心却莫名一悸。
夜,微凉的雨丝自天际垂下。
白露在一个人的黑夜,跑到栀子花下。
曦种下的索云藤奇迹般地存活下来。只是,似乎在隔云楼花卉大移植时被伤了根,尖而小的叶片渐渐地蜷缩了起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