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心却跳得很快。
其实,上野公园她十三岁时便来过了。那是在春天,她第一次拿到一个全国中学生奖项的二等奖,所以哥哥便要奖励她,在此之前,哥哥已经无数次地拿到了全国比赛的特等奖了,亏她还大言不惭地说哥哥托她的福才能来日本看樱花。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被誉为神的恩赐的花卉——樱花。
上野公园内大概有一千多株樱花,枝蔓低垂,整个上野公园的上空,犹如有一片粉红色的云朵飘过。
她在白天看不过瘾,便缠着哥哥待到夜晚。
那一天晚上,恰逢上野公园有演奏,古琴幽幽,如泣如诉,徘徊在花海深处,有不在人间的错觉。
樱花从怒放到调零只得七天时间,被称为“樱花七日”。
而他们到的那一天恰是第七日,夜樱又在八点钟便结束,人极多,但一盏盏鲜艳的纸灯笼逐渐熄灭,人们便从樱花树下离开。
她听见一个也是中国来的女孩在说:“快走吧快走吧,我是一秒也不能多待了,只怕看到这绝美花朵在眼前凋零。”
而她呢,却拖着哥哥还坐了许久。
“你不怕看到生命的脆弱?”哥哥问她。
“唔,有人只喜欢生命中的盛景,我却觉得其实人生中的凋零也是一种美呢。”不知愁滋味的她这么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丑了、凋零了,你也不会离开我吗?”哥哥突然用这样一种奇异的语调这么说。人的记忆多奇妙。那么多年前的记忆,如今却还能如此鲜活地回忆起来。
彼时的她还小,不懂得哥哥当时说那样忧伤的话的心情,可是今天,她却感到一种别样的滋味从心底升起。
那是……苦涩吗……
她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即将发生一般。
白崇川一直紧紧地拖着她的手,从坐在地铁上开始,他一刻也没有放开过她。
或许,这个白衣少年的心底也住着一只叫做“害怕”的小兽吧……
到了上野公园。
树木葱郁,到处是一片鸟语花香。
天空那么的近,仿佛一伸手便能触摸到。
白崇川温柔地说:“去哪里呢,去看……不开樱花的樱花树吧。”
他们在入门的时候便买了一份上野公园的景点介绍册,去哪个地方都没有问题,可是他却还坚持要去看樱花树。
上野公园极辽阔,他们上一次来还有许多地方没逛过呢。可是,看着哥哥如此兴趣勃勃地要去看樱花树,她又怎忍心说“不”呢?
更何况,无论景色多么美,哥哥也是看不见的啊!
白露还记得当时的路程,怕哥哥走得太累,便坐上了观览车,不一会便到了。
远远的,旧日见到的一片粉红色花朵的树木,如今是一片郁郁葱葱。
相比较于花朵的轻灵惊艳,这一片绿色的树木便平淡无奇多了,如果不是知道这便是有名的樱花树,或许还会错过吧?
他们牵手走至树下。
白露便在白崇川的掌心写:“树叶很美的,一小片一小片地缀成一簇簇,好像是许多的小孩子拥抱在一起。颜色偏深一些,看上去极舒服。”
她体贴他看不见,所以先描绘一番。白崇川的心海像翻腾着卷天浪潮,但表面却装得极平静无澜,只是偏着头说:“唔,还有很香的味道呢,值得深呼吸。”
于是,他真的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这时候,恰有一群年轻人经过。
白崇川便喊住:“可否帮我们照一张相?”
年轻人中有一个打扮时尚的型男,看见白崇川从背包里拿出来的相机,虽然听不懂,但会意地走了过去。
有两个女孩便一直朝白崇川看,其中一个更拿出手机,咔咔嚓嚓地绕着白崇川拍了好几张。白露耳朵只听见叽里呱啦的日语,想着应该是对哥哥惊艳的赞美之词吧。